[原创] 大城小爱

　　昨夜，风于屋外吼了一夜。

　　清晨时分，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到让我分不清是风，还是哩哩了。当然，哩哩有怒吼的理由，而我，也立即为自己的遗忘而愧疚上了。于是，赶紧拉开窗帘张望，却发现，阳台上已满是稣松的雪了，让人振奋。猛然望见雪上的一些细小印记，分明是鸟的足迹。正想分辨清楚时，一阵冷风将我重新逼入屋内。哩哩继续叫着，风吼依然着，我陷入了思考。哩哩和风一定知道雪上的脚印是谁留下的，只有我不知道。

　　重回屋内，继续睡下。突然，一个轻细的声音，如弦令般的清晰，顿时将准备假寐的我惊醒。片刻之后，笑起自己来：它哪里还记得来时的路？看来，假寐只是自己想它，念它，等它的理由。只是，这样的想念，它还会需要吗？！

　　屋外纷纷扬扬的雪，诗意飘扬，应该与你没有点滴的善意。这样的天里，没了暖，没了食，教你如何生存？！一直以为，只有这有手的人可以要去你的命，如果让这没有手的天索去了，那该如何是好？顿时，心中涌起隐隐的忧，竟然教我坐立不安起来。

　　此时，已寻不到你的身影，只剩下一份记忆。

　　叹息着。

　　既然要疼，就疼个痛快吧。索性将你的过往悉数倒出。我相信，如此这般之后，定能将痛释放，或许，找到解脱也未曾不可。

　　一切从初相识想起。初夏的午后，一个温暖的日子。当你在楼道扑棱时，同事扑住了你，而我则飞奔过去，嘴里嚷着：给我给我，把兔子给我！！天大的笑话，谁见过长羽毛的兔子？！在场的人都呆住了。那一刻，只有尴尬。一定是你跳跃着上台阶的样子给了我错觉。但我不管，只要将你讨来就好。握在手里才知道，在咖啡色羽毛下掩饰的假象，其实，你是只瘦小可怜的斑鸠，连麻雀都比不上。从你身上布满的伞状绒毛，让我明白了，你是一只根本就不会飞的小小鸟。

　　如何带你回家，颇让我费了些心思。最后，用个很小的袋将你笼住，留脑袋在袋外，接着，放进一个敞口的拎包里。带你回家后，找出鞋盒，垫上报纸，你的新家就做好了。放你进窝里，你却跳到盒沿上蹲着。再次放进去，依然如此。不禁让我怀疑起你的来处：一定是河南的。要不，为何总喜欢蹲着？看你倔强地跳上跳下，我决定了，你的名字就叫小傻。几次跳跃之后，你轻声叫上了。我明白，你肚肚饿了。拿出刚买回的馒头，揪下一块，然后，撮成毛毛虫状。轻碰你的喙，没有吃的意识，只晓得叫。于是，狠心掰开你的嘴，将馒头强行放进去。你立即咽了下去。连着吃下十多粒后，你撑长脖子，大张着嘴，努力吞咽着，一副惨样儿。于是，赶紧找来吸管，存些水在管内，乘你再次张嘴的空隙，将水吹进你的口中。没一会了，停止吞咽的你就开始不停地转动着脑袋，四处张望起来。一看就晓得，吃饱了，在做逃跑的准备。随你吧。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你朝着刚建的新家方向去了。看来，你一点都不傻啦。

　　最先几日，都在强迫下给你喂食。第四天开始，用馒头碰你的喙，你竟然张开嘴，做出啄的动作配合我，使我轻易就将馒头放进了你嘴里。成功吃下一粒后，你立即兴奋地弹开翅膀，甩着尾巴，左右摇晃着脑袋，唧唧地叫上了。那一刻，我和你一样开心。真想为你欢呼！小傻，我的小傻，你真棒！！！

　　更让我惊奇的是，第二天，你又学会喝吸管中的水了。看来，将你养大，应该不是梦想。 　　就这样，白天留你一个在客厅，阳台上是万万不能让你去的。哩哩一定会对你下黑手。每天规律性的喂你两餐，但一定要保证你吃饱。我想，鸟妈妈应该也是这样做的，虽然，我无法和它们沟通。但我可以想象的出来。

　　你一天好过一天，一周后，你会在我做毛毛虫的空挡里，溜到别处逛逛。等我将你找到喂下一粒时，你又会乘机溜号。就这样，喂你吃东西，变成了我不停的找，你不停的跑。而你，总乐此不彼地顽皮着，而我，却总不忍心责备你。

　　几日后，一个周日。那日，你非常安静地呆在窝里。等忙完轮到打理你时，你的脚上和尾羽上已沾满了秽物，于是，带你去清洗。现在还清晰记得，就是这个举动，差点要了你的命。

　　拎着双翅来到洗手间，你的小爪一触到水，就用力挣扎起来。而我依旧紧紧拎着，快速刷着你的爪，你的羽。干净后，将你重新放进换了报纸的窝里。你垂下了头。让我心里一惊。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果然，当晚喂食时，你没有溜号，没有弹翅膀，没有甩尾巴，甚至没有鸣叫。只是顺从地一个接一个地吃着。第二日，连食欲也差了很多。接着，发现一个翅膀总耷拉下来，被你拖着走。无奈了，只有将你握手上，仔细检查。这时才发现，一个翅膀根竟然肿大了两倍多。立即慌上了。去医院看？给你上药？还是？虽然想了很多，却没了主见。

　　后来，没去医院。因没伤口，也无法上药。想着是扭伤，按摩应该有好处。于是，晚上就多了项事情，给你按摩。当然，开始你还是挣扎，但挣扎几下之后，你索性不动了，任我轻轻抚摩那个伤了的翅膀。晚上喂吃的给你时，也将水换成了牛奶。边喂牛奶边想，你会不会是第一个喝牛奶的斑鸠？我想，应该是吧。

　　整整一周，才见你收起那个拖着的翅膀，慢慢开始试着扇动了。于是，又恢复了往日的调皮。一日，竟然见你莽撞地向阳台飞去，停在大哩哩身边，让我好一阵担心。果然不处所料，大哩哩的一记猛啄，你仓惶逃回到客厅。第二日，你又去了阳台。这次，你选择了小哩哩，结果，没有遭到攻击。我顿时明白了，原来，我的小傻是个MM呢！因为，大哩哩是MM，而小哩哩是GG呀。

　　一个月后，你越来越灵活了，但也越来越调皮。每次喂东西，都要将家里翻个遍来找你。而你，也越来越会躲藏。一天，起晚了些，早上没将你喂饱。晚上回家后，你破天荒的自己跳出来，对着我叫喊。赶紧给你喂东西。不晓得你吃饱了没，却立即闪人了。而我，已经没力气找你了。但我明白，你想有自己的生活空间，自己的生活方式。我明白的。

　　后来，下班回家都不在刻意寻你。于是，我文字时，你会跳上键盘，跳上显示器，啄我的手，如果我反应慢了，你还会踩POWER键关电脑。我看电视时，你会踱到我面前，望着我叫，引我注意，或者，干脆停在我身上，啄头发，啄衣服。我当然明白你的用意。如此一来，想象你用怎样的方式告诉我你的饥饿，成了每天悬念最多，也最开心的事情。

　　自从可以在家里跌跌撞撞的飞行之后，我开始担心，担心你在家里到处丢炸弹。后来发现，这个想法真的很多余。因为，和你在一起的四个月里，你真没做过这样的糗事呢。

　　一直以为，我们可以将这样的相处永远保持下去，最终，这只是我一相情愿的想法罢了。接着几日，没见你要吃食。于是，又开始寻你出来，喂你。然而，你好象没了味口，吃的越来越少。我好担心。却不依，想寻个究竟出来。在又一个周末来临时，一番仔细观察后明白了，原来，白天在家的你，已经在阳台上学会了吃硬东西，比如绿豆。不知是哩哩的教唆，还是你自己的决定，总之，有了这个举动之后，你就再也不找我讨吃食了。

　　当知晓了这个秘密后，心中忧喜参半。看来，你真的长大了。而我，是否还有留下你的理由？于是，找着各种借口，将分别的日子一再向后拖着。终于，在你的脖颈处发现了一片花色的羽毛。我明白，不多久，你的脖上将满是这样的漂亮羽毛，如花般的盛开。而你，等待的就是这一天。其实，我也希望我的小傻能做个美丽新娘，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宝宝。于是，我暗下决心：等你脖上满是花色羽毛时，一定让你在蓝天上飞。

　　后来的日子里，内心每天都在做斗争。尤其是夜晚时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决定的正确性了。于是，一个晚上，用手拖着你放于窗外，想以此知道你的决定：走，还是留。虽然只有几分钟后，我却觉得好漫长。而你没有走，选择了留。看来，我们还有情缘要续。而你脖上每多长一根花色毛，就让我紧迫一分。担心你心中滋生过多的依赖，将不能面对窗外的未知世界。可想着从此不能再看见你，心中的疼，无法形容，各种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终于，八月了，酷热有了些许收敛的一个午后。天阴沉着。和你来时的景象完全不同。将你托出窗外，几分钟后，以为你会如上次一样，舍不得离开。然而，这一次，我想错了，错的很彻底。在我手上轻移脚步之后，你振着翅膀飞走了。冲下楼，朝你飞的方向寻去。无果。接着，将院里所有的玉兰树都仔细查过，依然没你的踪影。当晚，一场暴风雨，将你的痕迹与我的寻找洗尽，我知道，我终于失去了你。而你，终于成了真正的斑鸠。

　　小傻离开后，我无数次的责备自己，怎会选那样的天让她走？！她可从未经历过暴风雨。我的小傻，那晚，你是如何度过的？我想知道。却在那晚之后，于你离开的那个窗口上，放了一碗你喜欢的绿豆。我只放五十颗。每晚回家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数那些豆子。每次数前都在心里祈祷着它们能发生数量上的变化。可是，愿望次次都落空了。两个月后，望着数量从未变过的绿豆，我终于放弃了你会回来的念头。一直到现在都不明白，怎会连其他鸟儿都不来享用我为你准备的食？其实，就算别的鸟儿吃了，我也可以安心的。真的！

　　真的吗？我问自己！

　　此时，屋外大雪纷飞，小傻，你于哪里藏身？是否真如我所愿，做了美丽新娘，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宝宝？在这个现代文明的城市，小小的你，会有怎样的境遇？雪真会粉饰，龌鹾的，丑陋的，均被粉刷的美丽无比；伤心的，忧愁的，均成了快乐天使。而你，会不会就掩藏在这雪下的某个地方，变得美丽，成了天使？！

　　这诺大的城市里，没人在意小小的你，包括这无边的天。可你留给我的，岂止是一份回忆？！城很大，却冰冷着。甚至每个人心中的城，孤立而封闭。没人付出，也无人接受。而你，轻易接受我的同时，成就了我的想念，让我感动。因了那点点的爱，鲜活了一个小小的生命，对我来说，生命对爱的肯定，要比那记忆更悠长。 　　雪，依旧下着，纷纷扬扬。而对你的思念，虽然如雪般飘荡，却无法落定。那么，就继续想着这城，想着这爱吧！



2008年元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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