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老黑大爷
2020-10-31叙事散文舒晴
我们家与老黑大爷一家做邻居好多年一直很密切,后来我们家才迁至小县城里居住,但是只要平时回故乡,我们一家总要去老黑大爷家坐坐,每每走到他的沧桑而又有些冷落的小院,他的那条黑狗就会从屋里窜出来,然后在我们的面前摇头嗅鼻翻滚蹦跳极尽高兴之态,只有
我们家与老黑大爷一家做邻居好多年一直很密切,后来我们家才迁至小县城里居住,但是只要平时回故乡,我们一家总要去老黑大爷家坐坐,每每走到他的沧桑而又有些冷落的小院,他的那条黑狗就会从屋里窜出来,然后在我们的面前摇头嗅鼻翻滚蹦跳极尽高兴之态,只有在我们全家一一亲切地拍拍它的头之后,它才相当天真地躲到一边继续亲切地看着我们与老黑大爷说话啦呱。
老黑大爷原来是乡供销社里的正式职工,那时商店稀罕,好多人都要到供销社里买卖,因此认识他的人很多,由于老黑大爷的面容黑红,日子久远了,男女老少或官或民见了他一概都叫老黑,他因为一直是好脾气自然也不会生气。当时老黑家的日子清贫地出了名,但是人们总是看到老黑乐呵呵的,似乎未来的日子是那样的有奔头,似乎未来的岁月是那样的灿烂明媚。
其实我们这些知情的人都明白,老黑大爷当年对未来的自信绝对不是没有道理,因为他的三个儿子在学校里表现太突出了,听着老师们见了面就夸奖自己的孩子,老黑大爷怎能不由衷地欣慰?他在想象,有那么一天儿子们都有出息了,他老黑老两口也就该享享清福了。可是就在老黑大爷有了这样的想法不久,老伴突然得了病撒手而去了,大娘临走的时候拉着老黑大爷的手泪水汩汩:"船他爹呀,我走了之后你一定要把三个孩子抚养成人啊。"
老伴走了,老黑大爷顾不上悲伤顾不上凄楚,因为还有三个儿子等着他啊。为了供应孩子们的学费,他上班兢兢业业,下了班就背着草筐下湖了,锄完了自家的责任田,临傍黑了还要背一筐草回来,晒干粉碎了好卖点钱啊。来到家又忙着办饭洗衣。老伴走后的整整十年,人们只看见他换了两次新裤子,其他的是补丁挨着补丁,为了让孩子安心上学,媒婆多次上门帮他再找个老伴他都没有答应。在这样的艰辛岁月中,老黑大爷当爹当娘,竟然把三个儿子都培养出来了,老大大船先是在县里上班,成家后到南方经商创业,眼下已经混到大老板了。二船、三船两个儿子都在市里上班,虽然不是大干部,但是成家后的小日子过的很富足。
按照别人来看,老黑大爷该享享清福了,虽然供销社不景气他退休后只拿200来块,但是人们都知道他的儿子们都那么有钱,他怎么能困难着呢?但是实际上却是天地相差,自从成家后三个儿子连一分钱也没有给过他。大船和小三甚至连过年的时候都不来家,就别说平时了。只有老二二船据说还算孝顺,在春天的时候竟然带了辆车把老爹接走了,可是没过三天,老黑大爷又被送回来了,儿子的那句话一定会叫老黑带到黄土之中。二船是这样说的:"爹,你看你的年纪大了,心脏也不好,我想了想光住在俺家也不是办法,万一有个突然不好处理。"老黑大爷自此没再去过城里,虽然他是那么地想念小孙孙。
从儿子二船家回来,老黑到老伴的坟头上哭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天上黑影了才醉汉一样往家赶。走在路上,他突然听到路沟里有一阵小狗的叫唤声传过来,他不由地走了过去,他看到一只前腿流血的小黑狗被人遗弃在那里。老黑立刻将小狗抱在了怀里。
回到家的老黑大爷不是没有想到过死,但是他看着小狗他放弃了自己的想法。之后他开始做饭。饭好了他自己吃着也盛了一份叫小狗吃着,后来又给小黑狗包扎了伤腿,又找来破条筐铺上麦草,为小黑狗搭了一个小窝。 时光仅仅度过了一年,小黑已经长成了一条中型男狗,样子虽然不是多么威武,但是依然清秀里透着机灵。之后的一些日子里,老黑只要是下糊割草,只要是下河抓鱼,总要带上小黑,家乡的小路上,人们时常看到旖旎的晚霞将老黑大爷和小黑狗的影子拉的那么漫长。 之后的一件小事曾经一度拉开老黑大爷与小黑的距离。那是一个春天,老黑大爷卖了十几只小鸡放在自己的院子里喂养,然后就到本村老靠山的殡事上忙活去了,毕竟他是一个能写会算的人,村里的红白事情还是少不了他的帮忙。老黑中午来家找点东西,却见院子里有一堆鸡毛,地上还有殷红的鲜血。老黑一点小鸡,少了整整两只。老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摸过长柳条往小黑的身上抽去。小黑知道自己错了,无颜地一头拱进草剁,只留下屁股让主人解气。老黑打够了,到了很晚才回来,回来时两手空空,这是他第一次在红白事上没有带来一点残剩的食物。 之后的好长时间,家里的鸡不但一点没事,就是老黑放在地上的食物,只要他不发话,小黑决不主动去吃。但是老黑和小黑的距离好像拉远了,他们的再度亲近是因为小黑做的一件近似电影里描写的生动细节。那个晚上,老黑突然感到胸口沉闷,脖子之上的血管突起了一个大的疙瘩,就觉得心口刀刺般的疼痛,直疼得他扑通一声滚下床来。就在这时,小黑将房门撞开,一头扑向了老黑大爷。老黑忍着疼痛摸着小黑的头喃喃自语:"小黑啊,你要是我的儿子就好了,可惜你是一条狗。" 小黑无言地看着主人的痛苦,之后飞身跳墙而去,再之后来到村诊所的门前大声吠叫,并且不住地用头撞击诊所的小门。这个诊所小黑因为常跟着主人来这里自然熟悉。诊所里的值班医生一听动静赶紧起床,掀开门上的小门一看大吃一惊,立刻背上药箱跟着小黑爬墙进来,这次不是抢救及时,老黑大爷就要到另一个空间报名去了。 之后老黑大爷对小黑另眼看待,私下里就喊小黑为儿子,小黑也乐得接受,在他的身边不免更蹦欢儿了。 今年的秋天,在县城中学读书的小棉给老黑大爷破天慌地捎了一个口信,说是他的儿子三船要来家看看,叫老爹准备点好吃的,省得到了时间抓瞎。老黑大爷接了口信兴奋了一夜。毕竟自己最疼小三,因为老伴走的早,他在小三的身上花的心血太多了。 次日,老黑大爷早早地来到集市上,割了肉,卖了鱼,来家后又杀了自己看着养大的两只大公鸡。辣椒鸡炒了好大一盘,炒鸡的时候,小黑在他的身边转来转去,老黑大爷知道小黑和自己一样好些日子没有见过荤腥了,还真不忍心,但是仍然拍了拍小黑的头说:"儿子啊,小三难得来家一会,咱们都不能先吃,他们吃完了咱们再吃。"小黑当然不会说什么。 老黑大爷刚刚这样说着,外边就听到停车的声音。小三一家都空着手来了,还有几个个子高高的年轻人。小三叫老爸再烧一锅绿豆汤,说是钓鱼的时候好凉着喝。几个人坐下就吃,连老黑让都没让,吃完了三船说地锅鸡还真是好吃,叫媳妇从车上拿了塑料包把吃剩的鸡和肉都包好带到车上,又追赶着抓了几只鸡,之后用几把大水壶把绿豆汤装了个干净,就突突地走开着车走了。 老黑看着被儿子三船连吃带拿剩下的菜汤,再看看院子里孤零零的几只鸡,心里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他示意小黑啃那些地上的骨头,连着说了两遍小黑都没有动,小黑看着自己的主人老爹,眼睛似乎已经湿润,那意思老黑可以看出来:我小黑可以啃地上的骨头,可是您呢? (2008、1、7写于故乡,首发)
回到家的老黑大爷不是没有想到过死,但是他看着小狗他放弃了自己的想法。之后他开始做饭。饭好了他自己吃着也盛了一份叫小狗吃着,后来又给小黑狗包扎了伤腿,又找来破条筐铺上麦草,为小黑狗搭了一个小窝。 时光仅仅度过了一年,小黑已经长成了一条中型男狗,样子虽然不是多么威武,但是依然清秀里透着机灵。之后的一些日子里,老黑只要是下糊割草,只要是下河抓鱼,总要带上小黑,家乡的小路上,人们时常看到旖旎的晚霞将老黑大爷和小黑狗的影子拉的那么漫长。 之后的一件小事曾经一度拉开老黑大爷与小黑的距离。那是一个春天,老黑大爷卖了十几只小鸡放在自己的院子里喂养,然后就到本村老靠山的殡事上忙活去了,毕竟他是一个能写会算的人,村里的红白事情还是少不了他的帮忙。老黑中午来家找点东西,却见院子里有一堆鸡毛,地上还有殷红的鲜血。老黑一点小鸡,少了整整两只。老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摸过长柳条往小黑的身上抽去。小黑知道自己错了,无颜地一头拱进草剁,只留下屁股让主人解气。老黑打够了,到了很晚才回来,回来时两手空空,这是他第一次在红白事上没有带来一点残剩的食物。 之后的好长时间,家里的鸡不但一点没事,就是老黑放在地上的食物,只要他不发话,小黑决不主动去吃。但是老黑和小黑的距离好像拉远了,他们的再度亲近是因为小黑做的一件近似电影里描写的生动细节。那个晚上,老黑突然感到胸口沉闷,脖子之上的血管突起了一个大的疙瘩,就觉得心口刀刺般的疼痛,直疼得他扑通一声滚下床来。就在这时,小黑将房门撞开,一头扑向了老黑大爷。老黑忍着疼痛摸着小黑的头喃喃自语:"小黑啊,你要是我的儿子就好了,可惜你是一条狗。" 小黑无言地看着主人的痛苦,之后飞身跳墙而去,再之后来到村诊所的门前大声吠叫,并且不住地用头撞击诊所的小门。这个诊所小黑因为常跟着主人来这里自然熟悉。诊所里的值班医生一听动静赶紧起床,掀开门上的小门一看大吃一惊,立刻背上药箱跟着小黑爬墙进来,这次不是抢救及时,老黑大爷就要到另一个空间报名去了。 之后老黑大爷对小黑另眼看待,私下里就喊小黑为儿子,小黑也乐得接受,在他的身边不免更蹦欢儿了。 今年的秋天,在县城中学读书的小棉给老黑大爷破天慌地捎了一个口信,说是他的儿子三船要来家看看,叫老爹准备点好吃的,省得到了时间抓瞎。老黑大爷接了口信兴奋了一夜。毕竟自己最疼小三,因为老伴走的早,他在小三的身上花的心血太多了。 次日,老黑大爷早早地来到集市上,割了肉,卖了鱼,来家后又杀了自己看着养大的两只大公鸡。辣椒鸡炒了好大一盘,炒鸡的时候,小黑在他的身边转来转去,老黑大爷知道小黑和自己一样好些日子没有见过荤腥了,还真不忍心,但是仍然拍了拍小黑的头说:"儿子啊,小三难得来家一会,咱们都不能先吃,他们吃完了咱们再吃。"小黑当然不会说什么。 老黑大爷刚刚这样说着,外边就听到停车的声音。小三一家都空着手来了,还有几个个子高高的年轻人。小三叫老爸再烧一锅绿豆汤,说是钓鱼的时候好凉着喝。几个人坐下就吃,连老黑让都没让,吃完了三船说地锅鸡还真是好吃,叫媳妇从车上拿了塑料包把吃剩的鸡和肉都包好带到车上,又追赶着抓了几只鸡,之后用几把大水壶把绿豆汤装了个干净,就突突地走开着车走了。 老黑看着被儿子三船连吃带拿剩下的菜汤,再看看院子里孤零零的几只鸡,心里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他示意小黑啃那些地上的骨头,连着说了两遍小黑都没有动,小黑看着自己的主人老爹,眼睛似乎已经湿润,那意思老黑可以看出来:我小黑可以啃地上的骨头,可是您呢? (2008、1、7写于故乡,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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