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乡村，关于桑树的记忆

　　　　　　　　　乡村，关于桑树的记忆 　　家里菜园一角，种有一棵水桶般粗细的桑树。桑树已经老了，树皮大部分皴裂，但每当开春之后，仍会抽出许多新枝。当菜园里被春意滋润得有了几分绿意时，老桑树枝条上便蹿出许多细碎的叶子，翠绿中略带几丝鹅黄色。过不了多久，那些小叶便长大了许多，整棵树被晶亮的绿色所遮掩，远望去一片葱茏，繁密的枝叶吸引了不少鸟儿在上面停歇，多数是麻雀，有时也会有几只戴胜鸟。麻雀们叽叽喳喳的鸣唱着，让整个菜园显得热闹了许多。每年桑叶长大时，我们总会养上几条春蚕。 　　养蚕是一件趣事。从朋友那儿要来几条小蚕，再找上一个纸盒（一般是装过针水的那种纸盒，拆去里面的隔板），便为蚕宝宝们建造了一个温馨的家。要来的小蚕一般只有一公分长短，每天一两片桑叶便可以让它们尽情的吃饱。挑枝条尖上的嫩叶摘下，用剪刀细细剪碎，再均匀地铺撒在纸盒里，就成了它们的美味佳肴。早上，一般都要为小蚕们换一次叶子。轻轻用手捏住蚕宝宝，将它们取出，把混合了它们粪便的剩余叶子全部倒掉，用毛巾把新摘桑叶上的露水拭去，才细细翦碎了放入纸盒中。然后，看着这些小家伙们头一动一动地，顺着碎桑叶的边缘啃吃着叶子，这时，我们脸上便会露出开心的笑容。 　　由于对蚕宝宝疼爱有加，我们担心白天把它们放在家里会饿坏了这些小宝贝，便将纸盒用橡皮筋扎住，把它们放在书包里带到学校。下课时，大家便会把各自视作掌上明珠的蚕宝宝们取出，放在课桌上，比一比谁的蚕宝宝更健壮、更精神。反正学校里也有桑树，有的同学便乘下课的时机为宝宝们补充一下“干粮”，有时，我们还会把蚕捉放在手心里玩耍，任它们在手中蠕动，这时，便会有一种麻酥酥的快感在全身蔓延开来。由于爱蚕心切，有时也难免会在上课时偷偷在桌空里和这些小宝贝们玩一玩，如果不幸被老师发现，当然会被“依法拿下”，好在老师们似乎也非常喜欢这些可爱的小宝宝们，并没有粗暴地剥夺它们幼小的生命，下课了便会任那个小纸盒留在讲桌上。我们便“依法”将宝宝们取回，过后再向老师承认个错误，接受一下老师的批评教育，此事便不了了之。次数多了，大家心中都有了默契，便不在上课时和它们玩耍。 　　蚕宝宝们就这样在我们的精心照料之下一天天长大。到其两寸来长，且通体开始变得透亮时，我们知道它们就要吐丝结茧了。于是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二十多分来长的麦秸，用细绳将其交叉后捆扎，做成让蚕宝宝们结茧的架子。蚕一般在吐丝前两天便不再吃桑叶，这时便可以将其捉放到麦秸架上，俗称“上山”。第二天起床后，早早便跑去看蚕宝宝，只见麦秸架中，一个个薄而透亮的茧已将蚕宝宝们团团围住，蚕蜷缩在里面，头一昂一昂地仍在不停地吐丝。茧越结越厚，蚕宝宝也看不见了，只有把蚕茧放在阳光下透视，仍可看到一个黑影在微微地移动着，那是茧中的蚕在辛勤的劳动。 　　吐尽了丝，蚕宝宝也昏睡了过去。沉沉一觉醒来，宝宝们已经羽化成蛾。它们在时光的洗礼之下，将生命的精华浓缩成了晶亮的丝。只会蠕动的蚕，在历经了吐丝结茧和等待的痛苦之后，终于获得了新生。涅磐后的生命是精彩的，蚕在涅磐之后，终于拥有了一对像天使一般能够飞翔的翅膀。 　　养蚕，也会有悲伤的时刻。如果蚕宝宝生病了，身体就会泛黄，行动也变得极为迟缓、呆滞。为了防止其它的蚕受其影响，我们只能强忍悲痛将其扔掉。因此，每年，总会有一些伤心的时刻，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被病痛折磨的蚕，却无能为力，只得将它们残酷抛弃。现在回想起来，内心里仍会泛起一阵隐隐的疼痛。 　　儿时，村里有不少人家养蚕。由于我家没有养蚕，因此，那棵老桑树的枝叶每年能给我家带来四五元钱的收入。到三月间，其它桑树还在风华正茂时，我家的老桑树却已经被剃成了“光头”，只剩下老树桩孤零零地立在那儿，被砍断的枝条处，又生出一些细碎的桑叶，这些“落网之叶”，成了我们所养小蚕们的“救命粮”。只到第二年春天，老桑树才会重新抽枝长叶，再次衍生出生命中的蓬勃。 　　桑叶是蚕的美食，而桑椹，则成为了孩子们的最爱。桑椹在家乡又被称为“桑果子”，开初是浅绿色，渐渐变为淡红、深红，到四月下旬，桑椹成熟了，那些树上全都挂满了黑黝黝地果实。然而，并不是所有桑树上的果实都甜美可口，有的桑椹极为酸涩，极少的吃后还会致人中毒。于是我和小伙伴们总是会选择中午放学后骑上自行车到离家四五公里远的一条河堤上去吃桑椹。那条小河两岸全是密密麻麻的桑树，绵延几公里之长，其中大部分桑椹都甘美可口。到了河堤上，将自行车随意一放，便开始攀摘树上的桑椹。由于桑树不高，随手便可摘到，找到一棵味美的桑树，便像猴儿一般骑在枝桠上，大把大把地饱餐美味。等在树上吃得肚皮已经溜圆，便摘一些放在带去的玻璃瓶里，带回学校给同学们品尝。由于吃时匆忙，嘴唇上、手心里全被桑椹的汁水染成了黑色，常常惹来同学们的一片哄笑声。我们也并不尴尬，因为很多同学和我们都已是一般模样，到水井边胡乱一洗，便听到下午的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每年桑椹成熟时，那条长满了桑树的河岸上到处都是来吃桑椹的小孩。有的懒得爬树，径直站在树下摇晃枝干，那些熟透的桑椹便纷纷坠落，就像空中下起了一场桑椹雨，少时便可收获许多。有些小屁孩儿，人太小爬不上树，站下树下干着急，见到别人摇落了桑椹，便飞奔过去拾上一些，用别人的劳动果实来给自己解解馋。在桑林里，看到的小孩子们，都是清一色的乌黑嘴唇，脸上却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家乡的桑椹一般是紫黑色的，但在河岸的桑林里却有几棵桑树上结出的桑椹是白色的，看上去极其玲珑剔透，却很难找到。偶尔发现，便如获至宝，摘下几颗，把它作为向同伴们炫耀的本钱。 　　儿时，家庭经济的困难，让我们没有精彩纷呈的玩具，没有香甜的棒棒糖和各色精美可口的食品，快乐却离我们如此之近，一棵桑树、几条小蚕、几颗桑椹，快乐便如期来到我们身边；现在，我们有着充裕的物质，有着很多儿时做梦也不敢想的东西，快乐却离我们如此之远。是否，是人心的永不满足掩盖了许多本该拥有的快乐呢？抑或是我们在纷繁的社会中，逐渐陷入了物欲的滚滚洪流，而迷失了纯真的本性？ 　　好想在一个春末，独自一人回到河堤上的桑园里，去把曾经失落的童心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