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雨落在平原上之二
2020-10-31抒情散文吴安臣
二、飘着煎鱼香的村庄奶奶说她活那么大年纪从来没在平原上见到如此多的鱼;邻居毛利说他看到四脚的鱼了,它们附在玉米秆上,大有向上攀援的势头;小叔也说他看见玉米地里的鱼一排一排很整齐地游动,像仪仗队……那些天我听到的都是关于鱼的怪事。天上突然下来
二、飘着煎鱼香的村庄
奶奶说她活那么大年纪从来没在平原上见到如此多的鱼;邻居毛利说他看到四脚的鱼了,它们附在玉米秆上,大有向上攀援的势头;小叔也说他看见玉米地里的鱼一排一排很整齐地游动,像仪仗队……那些天我听到的都是关于鱼的怪事。天上突然下来了一些鱼,让经历惯了干旱的平原人有点惊恐,仿佛面对神示的篇章,不知怎么解读才算合理,鱼是怎么生出来的呢?你说是从龙宫里来的吧,老年人们普遍认为龙王怎么舍得把鱼给派下来呢,面对这么多贪婪的人,鱼不是要遭劫难了吗?因为人吃鱼是天经地义的。刚开始时我们也是战战兢兢,因为奶奶和毛利他爷等老人说这鱼是有问题,不能吃!神鱼怎么能随便入肚呢!但是只要有人开了头,有什么不能吃呢?!反正在大雨连绵的日子里,胃里刮不出二两油来,青蛙也吃了,鱼更不在话下了,于是后来对鱼大开杀戒也是必然的。
很多天没有下地了,大雨淋湿了每一个人的希望,靠天吃饭的村民们觉得连天也靠不住了,旱时你祈求老天降点雨吧,老天弄个毒辣的太阳不断地敷衍你;你想晴天了,再怎么说把麦子种下去啊,来年才有希望,可老天啊,使劲地下,这龙王爷啊哭起来没个够!所以人们总是猫一样蜷缩在家里。
突然有那么一天有人在村子里大叫:“不得了啦,玉米地来了很多鱼!”这一句话恰似惊醒了梦中人,于是人们踏着泥泞往地里去,不是为比谁家地里的鱼多,而是为了证实说这话的人,是不是在胡诌,这很像发高烧,说这话的人是不是在家里憋太久脑子糊涂了,出现了幻觉?几乎全村人都出动了,就连卧病在床的瘸子老张也挣扎着起来了,他卧病在床这些年基本不问世事了,儿女的事他问不了,也懒得问,吃喝拉撒全在他那阴暗的小屋子里,好在儿女孝顺,一日三餐还是准时供应他的。有人说玉米地里都有鱼了,这等奇事老张觉得不去看个究竟会死不瞑目地,于是他拖着残腿病躯硬是挪到了地里。看过之后老张说,估计要天下大乱了,开始许多村人听了很是恐惧,仿佛战争的阴霾要笼罩在我们头上一样,但是又觉得天下大乱和玉米地里的鱼哪样关系啊,可还是忍不住问老张,这“天下”指哪儿?老张说这还用问啊,肯定是全国了,有人就说老张,你不要危言耸听,你倒活不了多长,我们还要好好活呢!你这瘸子唯恐天下不乱,几条鱼看把你吓的,看你那熊样!还好不是文革时,乱说话要坐牢的!老张也不申辩,仿佛一个病中修炼成的智者,又挪回去了,几条小鱼终成老张的梦魇。
隔不久老张就死了,死得有些离奇,很多人都说是看了鱼后整天感觉精神恍惚,从此几乎不出小屋半步。天下也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大乱,一切如常。老张毕竟不是那个能掐会算的法国预言家。
但是很多人开始研究鱼的来源,是天上掉下来的吧?说不通,以前下雨怎么就不见鱼呢?有人说这鱼是草变的,不然怎么叫小草鱼呢?更有人说这水多了,地上就长出鱼来了,但是有人就说了,可那么多鱼苗哪来的啊?这一推理和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命题一样,很折磨人的,于是村里人也就没兴趣天天围绕鱼从哪来探讨了,因为最终探讨出来是从天上来还是草生的都是一个理儿,它们的名字还是叫草鱼。
老张这“预言家”也死了,来了些鱼也就理所当然该进肚子了,于是很快村里就飘起煎鱼的香味了,反正闲着也没事,每个人都去捉自家玉米地里的鱼,地里的鱼很快捉完了,怎么办呢?人们开始把视线投向沟渠,平时干涸的沟渠里这时也是游鱼穿梭,在浑浊的水里居然时不时露出背脊来,很多人认为这鱼疯了,居然敢露面和贪婪的人较劲。其实不是鱼疯了,而是实在太多了,仿佛在水底太挤,需要来水上透气一样,于是很多鱼自然轻而易举的被捉到,然后成为餐桌上的美味。村里人想尽各种办法捞鱼,后来不知谁说这路这么难走,捉鱼还是辛苦地,怎么不看看村子周围有没有鱼呢?这番话得到了大家的赞同,是啊,怎么就舍近求远呢?于是村人一窝蜂似的的撤回村里。
在芦苇丛里果然看到鱼了,跳进塘子,甚至能感觉到鱼在打自己的腿,实在太多了。但是怎么捞?旱惯了的平原上根本没有网,平时谁备那玩意啊,派不上用场嘛。许多人又在思考怎么把池塘里的鱼捞上来,把水抽干了来个底儿朝天是不现实的,因为雨还在随时下着。最终不知是谁发明了一种简单易行的捕鱼方法:那就是拿个小盆儿,用塑料纸蒙了,扎紧后,在上面弄开一个洞来,里面放上点馍(馒头),没诱饵这鱼不是傻冒,不会轻易钻进来,然后用线拴起,扔进水里,远远地拉着,静静地守株待兔,看鱼进去的差不多一把拉上来。我们往往在水色清亮的时候采用这种方法,屡试不爽,和支个筛子撒点粮食捕雀一个道理。开始很多人在怀疑这方法的可行性,试验结果,效果却非常理想,一次性可以捉十几条小草鱼,后来有些人有点不满足了,发展到用洗脸盆来捉。
全村人感觉都在捉鱼,有人说老天爷不给咱吃粮食了,你看赏赐了些鱼给我们,是为了平衡我们失去判断是非的心,此处失去,彼处得到。而今想来似乎是这个理,冥冥之中的神仿佛在看着众生。这不由得让我想到了青海湖,据报道青海湖在五六十年代全国饿殍遍地的时候,鱼特别多,青海省不说了,甚至连青海相邻省份的许多饥民都纷纷到青海湖边安营扎寨,捕鱼为食,那段时间青海湖的鱼特别多,但是过了饥馑年代,湖里的鱼很快就减少了,有人因此说青海湖是神湖。联系到那时的村庄,我一直在想,冥冥之中这是偶然还是必然呢?那场百年不遇的大雨,让村民们损失了很多庄稼,却又饱尝了鱼这样的美味。
那些鱼注定要活到我们的记忆中了。几乎所有的鱼在大水消退后很快遁得无迹可寻,很多的沟渠和池塘干涸了,但是煎鱼的香味似乎还驻留着,那场大雨是带来了一场灾难,但是也许就是因为鱼来到餐桌上,我们的记忆中留下了一丝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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