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换盅(下)
2020-10-31叙事散文安永红
换盅(下)下炕的,穿鞋的,找包的,敬烟的。陆续出屋。互相道别。主人把客人一直送到庄边。我问大姐:妈呢?大姐说,菜炒毕的时候,妈说她走得慢,就头里走了。大姐装了一袋子葵花,还有一大块如猪肉的东西,非让我拿上不可。我说,家里啥都不缺,我啥都不要
换盅(下)
下炕的,穿鞋的,找包的,敬烟的。陆续出屋。互相道别。主人把客人一直送到庄边。
我问大姐:妈呢?大姐说,菜炒毕的时候,妈说她走得慢,就头里走了。大姐装了一袋子葵花,还有一大块如猪肉的东西,非让我拿上不可。我说,家里啥都不缺,我啥都不要。大姐拿出大姐的身份和语言逼我,我只得拿上。
于是,一伙人同路十几里,却不是一伙儿。我一路上想着某人说过的某句极为平常在我听来却是难得的好句子,想着某人某句话里某个极富生命力的方言土语,想着场面情节的先后顺序谋着回家了捉笔成文,写出农人语言的朴实无花,写出农村的穷苦,写出农民父母嫁女救穷的无奈,以期写出农村现实与小康的差距。我打着腹稿,默默走路,不想撵上前面的亲戚,也不愿意被后面的全德父女赶上搅了思绪,不紧不慢中前后保持着五六百米的距离。
过了花泉沟,上了一段短坡到了平路子上的那棵核桃树旁,前边是建文快步向下奔来,大伙儿在干校梁这面的斜路上蹴着歇缓。回头望,庄外场边里站着三个人,大姐在大声喊说着什么。庄下一个小个子少年跑得很欢,夹着一包红色棉衣之类软软的东西。我站着。东西到了全德手里,再接给了建文。后面的等着,四拨人走到了一起。
不到十分钟,建文父子和我们母子四人又落到了最后。母亲问建文,你舅舅气得呼呼呼的,咋蛮骂人哩?骂谁哩唦?建文说,我舅舅就那么个人,牙叉大口的,有话装不住。我阿姨和我姨父到厨房里问淑娟着让我到底初二了来哩还是初三了来哩,国琪骂开了,骂着说,老擦火咋安置唻,还想走捷路?年要拜哩,人要叫哩。骂的话正好让我舅舅听见了。母亲噢了一声。我对着建文爸说,你们也不要吃力,淑娟一家子人你们要晓得哩,是石头瓦子凑下的,国琪和淑娟是守忠死了的二哥的娃娃,守忠不好管,国琪自小就让他妈惯完了,连我也说不下,今日你们来之前就已经闹了一场了。建文爸说,他姨父背地里给我说唻。
我想,大姐夫这样一说,就给亲戚透露了一种有这么一个儿子他也很作难的信息,让亲戚对他的处境深表同情,并进而谅解他在某些方面的苛刻要求,这样就可以软软地牵着亲戚的鼻子,向亲戚以后多要几分财礼。我就疑心了国琪的一闹是否是提前一家人商量好了演的一出戏。但我很快否定了自己,一则他们没有那么高的智商和演技,二则是演戏就该让亲戚看,何以提前上演而找错了观众?
我问母亲,狼食国琪上午到底咋唻?母亲说,先压面的时候,国琪不帮着绞,我没使动,他妈给骂了两句,国琪就把他妈和我都骂了,淑娟不愿意了,就骂国琪。短个子火爆麻子的,三哭两阵地撵着要打淑娟哩。
我不知道建文是否对这个长他一岁的妻兄有些头疼或者胆怯。
母亲对建文爸说,亲定了就要快点儿引哩,夜长睡梦多。拖上一两年,钱涨多少是小事,还晓不得秀霞生啥六指儿不。建文爸说,这门亲事能有今日,我知道全凭了您老人家的功劳。我那里的条件您晓得,急忙占不下。建文,你要承你舅婆的情哩。母亲说,我的女孩儿是咋样的人,我清楚得很,家里的弦,秀霞拿着哩。守忠要啥你答应啥,赶忙引着去。引着去,才就是你家的人了。
闲话中到了樊家硖。过河时节,暮色已经悄悄降临。前行的人在庄里的十字路口等着,说是建文弟弟开着自家的农用四轮车去城里为他娅娅家拉了一回干辣椒,正在急着卸货。我和母亲前行了三四百米,车到跟前停住,建文快捷地跳下车,搀着我年近七十的老母,把她使劲地悠悠地扶上了车,我手中的袋子被车内的建文大爸接住,在建文的一扶之助下也上了车。
浓浓暮色中车到家门口,又是建文把我母亲搀下车。我倒对自己给母亲没有尽到人子之孝而羞愧,也被建文的实诚所感动。他能这样孝敬尊重体贴人,在现在的年轻人中并不多见。这不是富于心机的表现,而是源于他本人的有眼色和家庭的有益教养。芸芸众生中,淑娟能碰到这样一位表里皆佳的少年赖以托靠终生,该是王家先人修来的福分。但愿大姐不要依着性子干涉女儿未来的家庭内政,给女儿以平静安宁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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