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窗口

窗口 　　卧室的采光很好，这个坐北朝南的房子，每到中午的时候，整个床上都是阳光。一大片阳光从窗口扑进来，像我们年久失散的故人，让人感到格外亲切。于是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卧室和它的窗口。突然感觉它就是让我的心情得以舒畅的源泉。黄昏时候喜欢在窗口边看看书，也是件很惬意的事。我喜欢安静，就像喜欢夕阳慢慢退去，夜幕悄悄地落下来。偌大的窗口静得没有一丝风声，是我喜欢的。有时候灯光会适时地弥漫开来，把整个空间都收拢在它的光环之下。家真的是一个安静的港湾，这样的时候，许多让人烦躁的事都会隐去，那些生活的浮尘就会散尽。有时候半夜里醒来，看到月光静静地洒在窗台或被单上，心里便也涌出些许柔情。这些银白色的光芒，在某个寂静的时刻总离我这么近，让我莫名地感动。 　　有时候陪着妈妈站在阳台的窗口边看路上的行人，那些陌生的，熟悉的面孔，他们走路的姿势，骑车的速度，在我们的眼中都成了几种交错纵横的风景。楼下的人一直走在我和妈妈的眼里，他们行色匆匆，也许是要急着回家的人。家在他们的心里像一盏灯，家里温暖的光线从远处射过来，亲人的呢喃和牵挂就是那段路的尽头，路也就会越来越短。他们若是手挽着手的情侣，那条路便也没有尽头，什么时候走到天黑了，爱还在继续。他们再从那条路上走回来，还是手挽着手。幸福也只是那样的一个来回。走着走着，相爱的人都老了。大半辈子的黄昏和夏夜就在那条路上度过，那些让爱情的脚步留恋往返的岁月，就那么慢慢地散去了。有时候看到几个来自乡下的人，衣服上的皱折就会多一些，那些款式已经过时了的衣服就在他们身上有些羞涩羞涩，也有点躲躲闪闪。有时候鞋边上会有几个模糊的泥巴，让妈妈和我同时心里一动。那些来自某个村庄的土，那么安静。它们也许还带着大地的温度，在风中来来去去。这时候妈妈都会轻轻的念叨两句，什么时候能回去看看呢，什么时候能回去呢……是啊，在我一直以为是家的地方，对妈妈来说总是陌生的，不实在的。这些高高悬起来的钢筋混凝土，拌着建筑工人挥洒下来的汗水，却总是让妈妈感到不真实，不像老家那些砖土结构的旧房子，东暖夏凉。 　　还记得上学的时候也喜欢站在四楼宿舍的窗口旁，看学校后面很远处的人家，我会望着那些挤身在都市边缘的老街坊，直到天黑。那时候我会一直想家，想念我的亲人。那些闪闪烁烁的灯光，也都是陌生的，已经被城市化了，他们飘散着城市应有的气息。惟有那些老房子，在夜幕渐渐落下来的时候，安静得像时间留下的疤。可是他们在我的眼中是美的，是我对美最彻底的理解。我喜欢他们淡淡的原始性，和淡淡的落伍气息，尽管他们与现代文明显得格格不入。但他们让我的心底涌现出了许多温暖和留恋至今的回忆。可是，当我9年之后回到母校时，那些旧房子已经消散得没了踪影，取代他们的还是一幢幢高楼大厦。看着那些灰暗到甚至不懂抒情的建筑，我突然因为伤感而泪流满面。 　　再后来，曾经在另一个窗口看着深爱的人从楼下走过，日复一日。闪闪烁烁的爱就是我们眼里淡淡的忧伤。有时候他在窗下向上张望，对别人说着楼顶的鸽子，就像内心深藏了多年的秘密长出翅膀，且飞了起来。那时候，飞翔是件多么快乐的事，鸽子曾带走他如此多的联想和期盼，想要飞走的鸽子总是不断地从他的心中带走他一直无法表述的爱恋。有时候，一个人在路灯下还会再想起爱过的人和他此时路过的灯光，像月光，又什么都不像。 　　也许，我们生命中的许多东西都在渐渐离我们远去，时间的，空间的。就连心底那块小小的坚硬的故乡都已变得陌生。有几次回家，那些从角落里蹦出来的小孩，我几乎都人不出是哪一家的，尽管我曾和他们的父辈有过幼稚而温馨的友谊，而现在能留下来的印记已越来越少。 　　如果时光能给我们留下那样一个可以张望窗口，多好啊。有时候看看已经远了的过去，看看曾经淳朴的故乡，一切曾经熟悉的影子，翻动，颠簸，流离，终于又回到我们心里。我们都是如此幸福的人。 2007、1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