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车师傅［原创］

　　跃农/文
　　我认识一位修车师傅。他将别人眼中有些卑微的职业和活计打造得红红火火，亮丽成了一道满足而又淡然的风景，快乐着找他修车的每一个人。 　　我骑的车子时不时就要闹罢工，因此，修车摊就成了我经常光顾的地方——补胎、充气、修闸、换零件……去的次数多了，便跟修车师傅混熟了——我们无话不谈。他聊着，干着，不觉得辛苦；我聊着，等着，不觉得着急。 　　他和妻子都是下岗工人，现在一家三口全靠他修车的微薄收入来维持生计，艰难度日。他有一个女儿，正在上初三，学习很好。 　　他识字不多，妻子没有文化，想干其它的营生，困难很多——年龄、资金、门路、技术等等的软件硬件都没有优势，想找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比相貌奇丑、年龄超大的姑娘想嫁才财兼具的帅哥还难。 　　现在，中国最大的优势就是人多，因此，招聘条件非常苛刻，要求很多，门槛很高，诸如学历、年龄、性别、技能等等的限制都如现时的物价一样，涨了又涨。 　　很显然，像他这样的人，没有哪个单位、哪个企业青睐他，他很自然地被挡在了再就业优惠政策的大门外。 　　但是他一家三口人要吃要喝要穿衣服要住房子，孩子还要上学，要解决这些迫在眉睫的生计问题，他不能不赶快想办法，找出路。 　　在经过了多次碰壁和一番痛苦的思索后，他选择了修车这个行当。用他的话说，修自行车，不需要什么高深的技术，很容易就能够学会，短期内就可以重新上岗；干这个（修车）用不了多少资金，本钱少；手续也不复杂。就这样，他干上了修车的营生，日久生情，也爱上了修车的行当。 　　其实，他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有些滑稽，他戴着一幅眼镜，本应该从事坐办公室发号施令或站讲台传道授业或搞科研惠及民众之类的工作，可事实上他却是一身的油污——衣裤、鞋袜、满脸、双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就连眼镜上也沾满了油污。 　　尽管如此，他却是一脸的阳光灿烂，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的忧愁和不快，从他的话中听不到一句报怨和不满。他活得是那样的实在和淡然。 　　夫妻俩都在修车摊上忙碌着，妻子只能给他打个下手，他们从早晨的7：00左右一直要忙碌到晚上的11：00左右，每天要守候10多个小时，但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疲惫和辛酸，他们总是用真诚的笑脸迎送着每一位顾客，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凡是来到他的修车摊上的，一律享受“上帝”级别的待遇和服务，人人如此，概不例外。 　　尽管这样，他们的收入仍然少得可怜，除去各种费用，一天下来，多则三四十，少的时候只有几块钱。他们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的辛劳着，忙活着，风雨无阻，无怨无悔。 　　他信赖每一位顾客，遇到顾客没有零钱时，他便不收钱，只是轻轻的一句“下次吧”，当然下次来时，顾客要给，他也不拒绝，如果顾客忘了，他也“忘了”，从此不再提及；也有一些顾客，可能永远没有了“下次”，他同样不介意，没有就没有吧。更不用说发诸如“人心不古”、“不讲诚信”之类的牢骚和慨叹了。 　　他可能压根儿就不会这样想，也想不到这上面去。他缺钱，也爱钱，特别是在物价涨得让人心慌的当前，钱对他意味着什么是不难理解的。但是他更信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原则，因此从来都不多收乱要顾客的一分钱。充一次气，其它的车摊上都收两毛钱，而他一直都收一毛，我曾给他两毛钱，他只收了一毛，还对我说：“我们一直都是这样，打一次气，只收一毛钱，对谁都一样，你也不例外，干啥都要有个规矩，讲究个信用，一个巷子里哪能做两种买卖呢。”就是这个规矩，这样的信用，感动了不少的人，他的车摊上来的人不是很多，但大多都是回头客。在生意人竞赛着涨价的时代，能做到这一点比大海里捞针还难。 　　我揣测，人们愿意到他的车摊上来修车，大多不是为了贪便宜，图省钱，而是冲着他的为人来的。他那灿烂的微笑，娴熟的技术，热情的服务，朴实的语言感染着、感动着每一位顾客。没有哪位顾客不是带着笑容满意地离开他的修车摊的。有些顾客来到他的车摊上，不仅仅是为了修车，也可能是为了感受一番他那种对生活的热爱，对他人的友爱。在上紧了发条拼命奔波的路上能在他的车摊前歇一歇喘口气，简直是一种享受，是一种福气。 　　他是一个极有情趣而又十分健谈的普通劳动者，他的话谈不上精彩，也缺乏风趣，但却句句在理，句句实在。我常常舍近求远，宁可将车子推上一段路，也要到他的车摊上来。让他修车，简直就是一种享受；和他闲谈，更是一个接受免费的人生教育和心理理疗的好机会。 　　我常想：人们如果都能像他那样笑对生活，笑对人生，笑对工作，笑对他人，人世间不知要减少多少自找的麻烦和自造的纷争，生活中不知道要增添多少情趣和快乐。与这样的人打交道，人们感受到的总是快乐和和谐。 　　修车师傅，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劳动者，他没有过多的追求和奢望，因此，他没有过多的痛苦和烦恼；他善于满足，所以，伴随他的总是快乐和幸福。冰心老人曾说：“事能知足心常乐，人到无求品自高。”用这两句诗来形容这位修车师傅是再恰当不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