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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昭爷

2020-11-01抒情散文吕永红
昭爷 昭爷其实并不老,四十刚出头望五十的年龄,因辈分高,村里大小统统称之为“昭爷”。昭爷的牙掉了不少,自己下地便上锅台,忙得鬼吹火似的。由于饮食吃不到时节上,饥饱无定,昭爷的身体明显清瘦,嘴像个瘪了的牦牛奶子 ,加上他的个儿高,脸整天黄膘膘
昭爷   昭爷其实并不老,四十刚出头望五十的年龄,因辈分高,村里大小统统称之为“昭爷”。昭爷的牙掉了不少,自己下地便上锅台,忙得鬼吹火似的。由于饮食吃不到时节上,饥饱无定,昭爷的身体明显清瘦,嘴像个瘪了的牦牛奶子 ,加上他的个儿高,脸整天黄膘膘的,村里人便给他起了个绰号——黄杆。昭爷听到后大为恼火,在白话台上跳着蹦子不指名道姓地日妈到老子地骂了个昏天黑地才回家,人们于是就在背地里叫叫他的绰号。昭爷是个地道的庄稼人。春天犁地,摇耧,播种;夏天薅草,打药,浇水;秋天割田,拉运,打碾;冬天拉粪,选种,拌药。诸样农活无一不精,无一不处理得井井有条。可是,快到了知天命的时候还没讨到一个暖脚窝抹锅台的媳妇,人们在唏嘘感叹时总会忽地冒出疑问:这是为什么呢?   昭爷的事得从头说起。   那个差点让麻雀、鸽子都念语录的时代,昭爷只念了个小学二年级便辍学回家挣工分,他人厉害,脑子活络,于是被队长指定为带工的人,谁偷奸耍滑,总会招来明察秋毫的昭爷的呵斥甚至脚踢。昭爷很快得到了队长的青睐,昭爷的脸上有了光气,但他从未当上过队长。   包产到户的头两年,一天,昭爷起了个大早。薄雾在风中婷婷袅袅,若轻纱缠绕于杨柳脖际,如轻烟出岫于祁连山谷,妖娆魅力,清爽无比。生产队今天要起羊圈的粪,队长昨天就做了通知和部署。昭爷吃了老妈给他做得拌面汤糊糊后,就牵出青骟驴,饮水,上套,很快出发。人吆喝驴,驴拉车狂奔,一个气势恢宏的劳动场面。赶车人脸上都是一绺一绺黑黑的“小沟”。快吃午饭了,昭爷使得青骟驴步履有些发颤,倒车的时候驴不听使唤,昭爷脸色气得黑紫。车倒好后昭爷站在车里扒了几掀,驴又猛地一动,昭爷差点摔下车去,他抡起铁锨朝驴头拍下去。驴子倏然倒地,还没挣出车辕条,蹬几下腿便咽气了。昭爷傻了,木木地拄着铁锨站着。   “驴被昭爷打死了,昭爷打死驴了!”这个消息风一般传遍了全村。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公开指责昭爷:喑哑牲口,亏你下得了手,要是个人,你该吃“铁沙枣”了,以后要防着点。   驴被剥光,队里按人头分给各家各户。昭爷晕晕地回到家里。他七十岁的老母定定地望着他,嘴唇颤动着。昭爷第一次近距离细细地望着母亲:满头飘雪,眼睛像一口幽深的枯井,额头的皱纹一如她腰间紧系的布带。母子俩抱头痛哭,母亲翻来覆去就一句:娃呀,你咋能这样呢?   昭爷到了找媳妇的年龄了。十里八村的姑娘都看上了精干利索的昭爷,可是动员亲戚媒人一打听底细都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姑娘们的父母都得出了一个一致的结论:这家伙,驴都能打死,说不定哪天和姑娘吵架了,还不把人拍死,不给,不给。有姑娘还不如推进大河听响声呢!   昭爷的老娘不行了,咽气时两眼还睁着。全村人替昭爷叹息,也都对昭爷打死驴一事腹诽得多。一个小伙子的青春很快被岁月的风雨剥蚀了。   昭爷彻底成了老光棍了。   就在昭爷母亲死后的第二年,祸不单行,昭爷的大哥得了癌症,撇下四十岁的妻子翠花和两个儿子及两个女儿走向天堂。翠花哭得死去活来。过了三个月便有老人出面撮合昭爷和翠花,说小叔子守嫂子没啥丢人的,这或许也是天意呀。昭爷认为,养活一窝闲吃饭的,又没一个自己亲生的,我头吃肿了。所以始终没有答应这件事。   第二年布谷鸟叫的时候,万畴平野,麦浪翻滚。远山如黛,树木蓊郁,昭爷的情绪不坏。村里的“瞎狗熊”神色诡秘地对昭爷耳语:你嫂子怀上了,都快出怀了,她说是你的。嘿嘿,你小子嘴上一套,干起来还很麻利的,兔儿还真吃上窝边草了呢。昭爷说,闭上你的臭嘴,胡咧咧我搬了你吃饭的家伙。“瞎狗熊”悻悻地走了。村里人望昭爷的眼神怪怪的,昭爷觉得脖子被人勒了一根细绳,气恼难受。   吃过早饭,昭爷去放骡子。包产到户了,没牲口套车犁地便寸步难行。昭爷买了个土黄骡子。事情也太凑巧,在一个水沟里昭爷遇上了翠花。翠花眼皮倦怠,稍有耷拉。脸色惨白,穿一件月白衬衫,最上边的纽扣解开,一对肥硕的奶子依然可见。见了昭爷,翠花讪讪地笑笑:孩子他叔,你放骡子呀,我也给羊割点草。昭爷不答言,把骡子拴到岌岌墩上,走过去,捏住翠花的两个奶子,翠华嗷嗷直叫,大喊救命,四围薅草的人迅速围过来。昭爷放了手,在翠花的屁股上狠狠踏了两脚,向大伙诉冤:这寡妇不是人咧,我哥刚死,你就前门里进道士后门里溜和尚,你说给我怀了个儿子,儿子呢,我看看。你图自己的舒坦,却拿屎盆子往我头上扣。说罢,又欲伸手去打,众人忙劝住昭爷,别打了,亲不亲,一家人嘛。但至今昭爷都不知道把翠花肚子弄大的是谁。   昭爷母子共分了十二亩地,加上年成好,很有些积蓄。昭爷房屋周围的树已成材,昭爷便修了五间新房,又置办了一辆手扶子,农具设施都配套齐备,省了好多事。可昭爷仍然孤身一人,进门一把火,出门一把锁,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也合该是老来要交桃花运,昭爷的婚事有了眉目。   同村的陈三去参加本村一退休老干部的宴席,因多贪了几杯,旧有的心脏病复发,猝死于家中。陈三的媳妇养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三十多岁便守寡,终日以泪洗面。养家糊口和供三个孩子上学毕竟是大事,得有个男子来扛这个重担。于是昭爷动了心思:老来难呀,负担是重点,就图回家能有口热饭吃。自己有点积蓄,还有二百多棵成材的杨树,加上手扶子,其它家具,少说也有个四万元,在光棍汉群里自己也算是个“小康人物”哩。可自己也有劣势:年龄长陈三媳妇十五岁,自己的长相有点破败凄凉。更为不利的是邻村一位年轻人也在打她的注意,可是小伙子家中太寒碜了。   昭爷有了精神,仿佛一旦变了少年,浑身是使不完的劲。通过比较,他看到了自己的绝对优势:陈三的三个孩子上学需要钱呀,而这正好我昭爷可以提供。于是昭爷四处搬人说合,陈三的媳妇起初嫌昭爷年纪大,后经人比较分析,也就认了。没承想邻村的小伙子也加强了攻势。还四处散布说昭爷岁数太大,说昭爷是老牛吃嫩草,想得挺美。陈三的媳妇兰花动摇了,找个老汉入赘怕人笑话哩,别人也会唠叨自己没见过男人咧。邻村的小伙子家境是寒碜点,还带有两个孩子,可他毕竟和自己年龄相当,能陪伴着白头到老哩。昭爷和小伙子整天在兰花家转悠搭讪,像蜜蜂叮住了仅有的一朵鲜花,两人碰面后,昭爷和小伙子互摆优势,互相揭短,弄得兰花好不心烦。兰花一个人静静地想:俗话说,金山配银山,寒山配雪山,老驴配地个烂磨扇。认命吧。   四邻也帮兰花出主意:跟昭爷吧,家底还好,急了也有个挖抓头。跟个年轻的,人家还带着两个娃娃,自己养活自己一家都够呛呢。兰花点点头。邻村的小伙子有一天在兰花家有说有笑的,昭爷虎着脸也进去了,小伙子也不紧张,大方地说,生什么气嘛,公平竞争嘛。昭爷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像吃美味时盘里突然落进一只苍蝇,爬了一圈就又飞走了。突然产生了和小伙子干一仗的念头,最终昭爷捏紧的拳头还是慢慢松开了。   时至深秋,,落叶簌簌,山寒水瘦,雁阵横空。邻村的小伙子骑摩托去县城办事,准备顺便给兰花买几套衣服,好笼住兰花的心。谁知半路与一辆中巴迎头相撞,当场毙命。大伙在哀怜时不住地悲叹:没要女人的命。   昭爷顺利地步入婚姻的殿堂。他把手扶、骡子,几百棵杨树、锅碗瓢盆都交给了兰花。自己的房门则上一把锁,让它永远寂寞着。   结婚那天,昭爷的脸上有了红晕,别人道贺,他只一个劲地说:好,好,好,吃好。一个劲地咧着瘪嘴笑,孩子似的。翠花也一言不发地洗碟子刷碗。突然,我注意到高大的昭爷的背有些微驼。人们都觉得像了结了自己一桩心事似的爽快。吃得香甜,谈得舒畅。   快半年了,我由于工作很忙,未回过老家,不知昭爷过得幸福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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