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乡间童谣与故乡情愫
2020-11-02抒情散文范廷伟
近几年来看报纸网络,多谈无适宜于少年儿童的歌曲,从电视、晚会上看到的、听到的也多是《让我们荡起双桨》、《小松树》、《小螺号》、《春雨蒙蒙地下》、《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甚至《一分钱》、《我爱北京天安门》等传唱多年的儿童歌曲,这些歌曲已经影
近几年来看报纸网络,多谈无适宜于少年儿童的歌曲,从电视、晚会上看到的、听到的也多是《让我们荡起双桨》、《小松树》、《小螺号》、《春雨蒙蒙地下》、《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甚至《一分钱》、《我爱北京天安门》等传唱多年的儿童歌曲,这些歌曲已经影响了几代人,伴随着人们度过了美好的童年时代。可今天的的儿童歌曲创作并没有真正地与时俱进,一些咿呀学语的幼儿园孩子,也奶声奶气地唱《大花轿》、《我想有个家》,让人听来既可气又可叹还可笑。每逢这时,我经常想起的就是家乡的那些慈眉善目地老人们,忘不了他们总爱教唱我们的乡间童谣,忘不了到处飘逸着乡间童谣的碧野蓝天。
小时候,每到星期天,我总要跟着哥哥姐姐们到村外的树林里割草、放猪、拾柴禾,或到春天的原野上拧柳哨、挖荠菜、刨茅草根,常有同学把洗净了的带有甜味的茅草根捎到课堂上来,课余与大家分享;或者到秋后的田地里逮蝈蝈、捉蚂蚱,点柴禾烤地瓜吃。春末夏初的时候,听见布谷鸟的叫声,我们便和它对唱起来:“布谷,布谷,你在那里?我在山后,吃得什么?白饼卷肉,给俺点吃行吗?不够不够!”走在秋日的辽阔田野上,听草丛里的各种小昆虫动物的歌唱,听田野上空的排起队伍的秋雁的阵阵和鸣,会即兴地共同唱一段:“大雁大雁摆不长长,到家成个老娘娘……”南飞的大雁在扑打着翅膀,也在嘎嘎地回应着孩子们的吟唱,仿佛原不整齐的队伍被重新排齐了一样。“我是公社小社员唻,手拿小镰刀呀,身背小竹篮呀,放学以后去劳动,割草积肥拾麦穗,越干越喜欢。”这些脍炙人口的乡村少儿谣曲,以其浅显易懂的语言,生活场景化的曲调,为我们勾勒出了一幅爱学习、爱集体、爱劳动的活泼可爱的少年儿童群体形象。那时一些乡间民谣的生命力简直可以与现在的经典歌曲相提并论,说不定它也会成为了经典。这些早期的适宜于儿童们吟唱的民间小调,已经清晰如昨地刻入我们童年时代的记忆深处,仍然时时回响于我们不再年轻的梦境中,直至我们生命的终结。
童年的夏夜,在偌大的天井中乘凉的奶奶、婶子、大娘们轻摇手中的蒲扇,为我们纳凉驱蚊,我们认知世界的最初形式就是这些口耳相传的民间童谣:“下雪下雪,冻死老鳖。老鳖告状,告倒和尚。和尚念经,念倒先生。先生打卦,打倒蛤蟆。蛤蟆跳水,打倒老鬼。老鬼把门,把到道神。道神射箭,射到炕沿。炕沿下一窝蝎子,蹦蹦跳跳尥蹶子。”小孩子们之间也能鹦鹉学舌般地说起“瞎话”来:“胡诌,胡诌,大年五更立了秋,公鸡下了个双黄蛋,公就生了个小牝牛。”乡间童谣的传唱是一种老百姓即兴的口头创作,集随意、幽默、智慧、韵律于一体,对于开发儿童智力,增强儿童记忆,强化儿童的荣辱观念等等不无裨益。那首传遍大江南北的《小白菜》里唱道:“小白菜呀心里黄呀,三岁两岁没有娘呀,跟着爹爹还好过呀,就怕爹爹娶后娘啊。娶了后娘三年整,有了个弟弟比我强啊。他穿新来,我穿旧呀;他吃面来,我喝汤呀;拿起筷子想起娘啊,端起碗来泪汪汪啊。爹爹问我哭什么? 我说碗底烫得慌。”故乡的老奶奶们那凄切哀惋的吟唱声如悲如泣,如歌如诉,浸在人间残剧的雪水中阵阵冰冷,而正义、善良、悲悯的幼芽,却在雪水的浸凌中潜滋暗长。
那时的乡间童谣除了既有宽阔的地域性之外、也具有着一定的时代特色。例如我们小时候看到“东方红”链轨拖拉机到村外耕地,成群结队的孩子们会跟在后面齐唱童谣:“拖拉机来耕地,大官小官都愿意,大官吃香香,小官喝汤汤,社员躲在一边穷嘟囔。”当然随着前几年农村方田水利工程建设的展开,也出现了“长地截短了,好地种碱了,春天挖秋天垫,恐怕老百姓没事干”之类的新童谣。农民对某件事情有了不同的的看法,虽然左右不了整个事情的发展方向,但总会通过一定的渠道反映出来,童谣是最直接的代言方式,儿童便是最直接的代言人。曾几何时,电视网络出现了一股恶搞古代名人、恶搞红色经典影片、歌曲的歪风邪气,受害者首当其冲地为花季年龄的少年儿童。例如《我是一个兵》被糟贱成了“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卫生委员来检查,吓得我真不轻,拉屎拉了一裤筒。”《上学歌》中的“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我要上学校天天不迟到,爱学习爱劳动,长大要为人民立功劳”被恶搞成“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炸药包。我去炸学校,老师不知道。一拉线,我就跑,轰的一声学校不见了。”简直堪称现代中国音乐黑色幽默学派的代表之作。《望庐山瀑布》也被篡改成了“日照香炉升紫烟,李白来到烤鸭店,口水流下三千尺,摸摸口袋沒有钱”。儿童不可能有这么“深刻”的思想,这些绝对是某些成年人的“精品”之作。令人值得担忧的是,清澈如水的童心在这种乌七八糟的环境污染下,还能保持霁月光风、一尘不染吗?
田间地头、柳荫瓜棚、寒暑易节,日升月落,我们这代人唱着古老的乡间童谣学习与成长,那一曲曲质朴淳厚的乡间童谣,给了我们多少慰藉和愉悦,同时又传达了我们的多少情愫与心声啊!……而今,与田野上密密丛丛的茅草一同生长的乡间童谣,不复在田野上蓬勃与缠绵,取而代之的是雨后春笋般崛起的厂房内机器的轰鸣,以及交响于集市、回响于街巷的遍地商歌,一代代孩子唱了多少年的淳朴的乡间民谣面临失传了!乡间童谣本来是大自然的产物,人们离开了自然,也就失去了自然,失去了自然所独有的清纯与质朴的底蕴,宽容与慈爱的胸襟。听《少年、少年、祖国的春天》、《每当我走过老师窗前》等充满深情的儿童歌曲时,我仿佛又回到了难忘的童年时代,又回到了那书声朗朗的课堂和芳草青青的校园。故乡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能以血肉之躯滋养如此膏腴丰美的土地,却养不活茅草一般朴实、蒲苇草一样坚韧的乡间童谣;更不知道随着乡间童谣的失传而消泯,那么被我们称为母亲的土地,会不会在金钱与短视的凌厉攻势下变得贫瘠、荒芜,甚至沦为精神的废墟?
记忆是花的种子,在时光流水的滋润下,开出了迷人的花朵,装点着我们的人生。“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我们对那滋养着大片的庄稼,滋养着大片的风景,也滋养着无数乡间童谣的故乡,有着沦肌浃髓的理解和刻骨铭心的炽爱。自不必说那似乎望不到尽头的麦田碧浪,一声一声的犬吠鸡鸣,一缕一缕的袅袅炊烟,更有那歪脖子树,村口的弯弯小桥,村外的水井。当自己站在故乡之外,我依然发现自己的身影飘荡在那片熟悉而陌生的故乡土地上。无论是叶影珊珊、春潮涨满的春天,炎炎烈日、炽热如烤的夏天,抑或清空淡远、稼稼葳蕤的秋天,雪花翩跹、灵捷如蝶的冬天,无论是晨风暮雨抑或朝暾夕露,翻拣这些藏匿于心灵深处的底片,反刍人生的悲喜离合,能让自己脚踏实地,让自己的心灵有所付出。当我们的美好希望和远大抱负在时间的长河中消耗殆尽之时,幸好还有这些永不风化的记忆,陪伴着我们返回心灵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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