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永遇乐
2020-11-02叙事散文薛暮冬
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洛夫我听到了声音。不是我说话的声音,而是落叶说话的声音,是枯枝说话的声音。此外,还有鸟说话的声音。这是半山腰中。这是暮冬季节。鸟从一截枯枝飞向下一截枯枝。好像读诗似地。鸟一边飞翔,一边歌唱。鸟在我的跟前歌唱
水来我在水中等你
火来
我在灰烬中等你
洛夫
我听到了声音。不是我说话的声音,而是落叶说话的声音,是枯枝说话的声音。 此外,还有鸟说话的声音。 这是半山腰中。这是暮冬季节。鸟从一截枯枝飞向下一截枯枝。好像读诗似地。鸟一边飞翔,一边歌唱。 鸟在我的跟前歌唱了好一阵子,又飞远了。前前后后唱了好多的曲子。积累了一生的烦恼和郁闷忽然烟消云散。鸟的歌声使我脱胎换骨。我的内心涌起了一种感动。一些希望在我心底潜滋暗长。尽管我知道离山头还很远,还要走很远的路。但是,我不着急。西面的太阳红彤彤的。鸟的歌声又响彻在我的耳畔。我知道,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爱情鸟。 我希望在这寒冷的季节,和我的爱情鸟一起回家。 鸟是无垠的空间,是一个宇宙,我们无法砍伐它瞳仁深处的善良,我们无力掳掠它灵魂深处的坚贞。这不是譬喻。这是鸟飞翔千年,歌唱千年的核心理由。就像爱情。就跟爱情一模一样。 无论我们愿意与否,鸟类始终站在我们无法企及的高度。不管我们采用什么方式与之对视,抚摸,无视,抵抗,……鸟类始终采取先知的姿态,注视着我们,甚至审视着我们。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寂寞无人见。唯有鸟,可以不动声色地阅读这一切,感悟这一切。然后把这一切用自己的语言歌唱出来。我们听不懂。但是,我们无法用泪水封死鸟歌唱了千年的嘴。 所以,当我余下来的岁月越来越像一根枯枝的时候,我的内心总是在不经意间升腾起蘑菇状的忧伤。这忧伤就是一根荒草,一枚落叶,就是蛰伏在深山之中的无数人踩踏过的道路。这路本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只是我践踏的次数多了,便成了我的路。这忧伤就像草丛中的一只鸟,无所畏惧地等待着风雪的到来。风雪什么时候来呢?草天一色的黄昏,喂养着时间的孩子。风吹草低。如打开一本史诗。深深浅浅的情节里,露出斑驳的伤痕。 而我,依然没有抵达我出生的,巨大的,杂草丛生的山头吗?我总是看见我自己,在山脚,在山腰,在上山的路上。如同一根藤蔓,在岁月里一点一点蜿蜒着。在走向枯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曾经“其叶沃若”,曾经“其黄而陨”。但是,这又有什么要紧呢?鸟还在歌唱。只要有一双忠诚的眼睛注视着我,就值得我为生命而受苦。 鸟的歌声成了我必须携带一生的行李。鸟歌把我的每一寸忧伤,都转换成一丈长的快乐。现在,荒凉的景色怎么忽然无影无踪。我独自行走在上山的路上,在无边无际的鸟歌中,我一下子就认出了许多年前早已熟识的蚂蚁和兔子。当夕阳从黄昏的云层中露出光芒时,山峦,岩石,与天空融为一体。我惊讶地发现,我的国度里竟然有如此神性的山头。在无边的寂寞里,我远远地闻到了几缕春天的芳香。 我的身体没有迷路。这不是虚幻而是真实;背井离乡独自来到深山之中。我和我的影子在深山老林行走了整整一生。我在追寻着什么我并不知道。南方的冬天寒凝湿滞。总是有流窜作案的冷空气为虎作伥。也许我真该伸开双臂让所有的寒冷都注入我心中,也许我真该在茂密的草丛中变成一条干喘气的鱼。我忍受着过多的沉默。天色兀自阴沉兀自走向黑暗,也不问天下苍生是寒冷还是饥饿。这个冬天我一反常态,逃离了琐事的氛围,在鸟的歌声中,用我自己那冰凉的手,从头到尾摸索一生的本命,过去,现在,还有将来。 此时,我的身旁没有喧哗,没有骚动。我已抵达山头了吗?只有一只鸟,像老朋友似地,安宁得像我初恋的情人,认认真真地打量着我。今晚所有的黑暗都落在它身上,它却温暖了我。它以爱人的姿势阅读我手掌的浮云。它看到许多浮云正一如既往地与死亡相遇。而鸟,这只我命定的鸟,正在把我所有的欲望和性爱,简化为一个符号,从犹豫不决中解脱出来,从恐惧中解脱出来。听任上帝神秘的手将苦难的我提升。 银白色的月亮悬在空中。鸟的歌声如火焰熊熊燃烧起来。此时,在我一个人的山头上,似乎所有的空气都有梦境的味道。我的肉体仿佛漂浮在苍白的虚无上。野鸡,野兔围绕着我和燃烧着的鸟语,不时发出快慰的叫声。它们有点像在我的面前撒娇。我用目光爱抚着它们。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邻居,像是坠入情网,面容消瘦得让人无法理解。我知道,其实,我一直在变。 直到我变成枝杈上的另外一只鸟,那么多年的露水从天而降。普度慈航。我的爱情自下而上再度生长。纵然草深及腰,及腹,一寸寸漫至喉咙。浮在草上面的两只眼睛,依旧炯炯有神。望向盘旋向上的山路。日夜聆听你响彻在我一个人的天空的情歌。年年。岁岁。抱紧自己。我在无边枯草中等你。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那时,我们一起飞翔,使每一寸天空都开满鲜花。你说好吗,我的爱情鸟?
火来
我在灰烬中等你
洛夫
我听到了声音。不是我说话的声音,而是落叶说话的声音,是枯枝说话的声音。 此外,还有鸟说话的声音。 这是半山腰中。这是暮冬季节。鸟从一截枯枝飞向下一截枯枝。好像读诗似地。鸟一边飞翔,一边歌唱。 鸟在我的跟前歌唱了好一阵子,又飞远了。前前后后唱了好多的曲子。积累了一生的烦恼和郁闷忽然烟消云散。鸟的歌声使我脱胎换骨。我的内心涌起了一种感动。一些希望在我心底潜滋暗长。尽管我知道离山头还很远,还要走很远的路。但是,我不着急。西面的太阳红彤彤的。鸟的歌声又响彻在我的耳畔。我知道,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爱情鸟。 我希望在这寒冷的季节,和我的爱情鸟一起回家。 鸟是无垠的空间,是一个宇宙,我们无法砍伐它瞳仁深处的善良,我们无力掳掠它灵魂深处的坚贞。这不是譬喻。这是鸟飞翔千年,歌唱千年的核心理由。就像爱情。就跟爱情一模一样。 无论我们愿意与否,鸟类始终站在我们无法企及的高度。不管我们采用什么方式与之对视,抚摸,无视,抵抗,……鸟类始终采取先知的姿态,注视着我们,甚至审视着我们。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寂寞无人见。唯有鸟,可以不动声色地阅读这一切,感悟这一切。然后把这一切用自己的语言歌唱出来。我们听不懂。但是,我们无法用泪水封死鸟歌唱了千年的嘴。 所以,当我余下来的岁月越来越像一根枯枝的时候,我的内心总是在不经意间升腾起蘑菇状的忧伤。这忧伤就是一根荒草,一枚落叶,就是蛰伏在深山之中的无数人踩踏过的道路。这路本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只是我践踏的次数多了,便成了我的路。这忧伤就像草丛中的一只鸟,无所畏惧地等待着风雪的到来。风雪什么时候来呢?草天一色的黄昏,喂养着时间的孩子。风吹草低。如打开一本史诗。深深浅浅的情节里,露出斑驳的伤痕。 而我,依然没有抵达我出生的,巨大的,杂草丛生的山头吗?我总是看见我自己,在山脚,在山腰,在上山的路上。如同一根藤蔓,在岁月里一点一点蜿蜒着。在走向枯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曾经“其叶沃若”,曾经“其黄而陨”。但是,这又有什么要紧呢?鸟还在歌唱。只要有一双忠诚的眼睛注视着我,就值得我为生命而受苦。 鸟的歌声成了我必须携带一生的行李。鸟歌把我的每一寸忧伤,都转换成一丈长的快乐。现在,荒凉的景色怎么忽然无影无踪。我独自行走在上山的路上,在无边无际的鸟歌中,我一下子就认出了许多年前早已熟识的蚂蚁和兔子。当夕阳从黄昏的云层中露出光芒时,山峦,岩石,与天空融为一体。我惊讶地发现,我的国度里竟然有如此神性的山头。在无边的寂寞里,我远远地闻到了几缕春天的芳香。 我的身体没有迷路。这不是虚幻而是真实;背井离乡独自来到深山之中。我和我的影子在深山老林行走了整整一生。我在追寻着什么我并不知道。南方的冬天寒凝湿滞。总是有流窜作案的冷空气为虎作伥。也许我真该伸开双臂让所有的寒冷都注入我心中,也许我真该在茂密的草丛中变成一条干喘气的鱼。我忍受着过多的沉默。天色兀自阴沉兀自走向黑暗,也不问天下苍生是寒冷还是饥饿。这个冬天我一反常态,逃离了琐事的氛围,在鸟的歌声中,用我自己那冰凉的手,从头到尾摸索一生的本命,过去,现在,还有将来。 此时,我的身旁没有喧哗,没有骚动。我已抵达山头了吗?只有一只鸟,像老朋友似地,安宁得像我初恋的情人,认认真真地打量着我。今晚所有的黑暗都落在它身上,它却温暖了我。它以爱人的姿势阅读我手掌的浮云。它看到许多浮云正一如既往地与死亡相遇。而鸟,这只我命定的鸟,正在把我所有的欲望和性爱,简化为一个符号,从犹豫不决中解脱出来,从恐惧中解脱出来。听任上帝神秘的手将苦难的我提升。 银白色的月亮悬在空中。鸟的歌声如火焰熊熊燃烧起来。此时,在我一个人的山头上,似乎所有的空气都有梦境的味道。我的肉体仿佛漂浮在苍白的虚无上。野鸡,野兔围绕着我和燃烧着的鸟语,不时发出快慰的叫声。它们有点像在我的面前撒娇。我用目光爱抚着它们。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邻居,像是坠入情网,面容消瘦得让人无法理解。我知道,其实,我一直在变。 直到我变成枝杈上的另外一只鸟,那么多年的露水从天而降。普度慈航。我的爱情自下而上再度生长。纵然草深及腰,及腹,一寸寸漫至喉咙。浮在草上面的两只眼睛,依旧炯炯有神。望向盘旋向上的山路。日夜聆听你响彻在我一个人的天空的情歌。年年。岁岁。抱紧自己。我在无边枯草中等你。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那时,我们一起飞翔,使每一寸天空都开满鲜花。你说好吗,我的爱情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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