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葛村人的生老病死之一　生

[原创] 葛村人的生老病死之一　生
　　葛村人的生老病死之一 　　 ●一了 　　引子：有个村子名字叫做葛村。为什么叫葛村呢？村子里有葛条呀。葛条是种什么东西？葛条就是葛条呀，长长细细的蔓，长着芸豆一样胖乎乎的叶子。蔓上长满细毛，一蓬蓬生满山坡，还开白色的芸豆花一样的小花。葛条是咱们农家人结绳的常用材料，系个筐呀，编个篓呀，拧条绳呀，给牛结条索呀，声名狼藉的小媳妇上个吊呀，都用这个。 　　而葛村的人喜欢种葛条而且不去破坏它们，却是因为喝酒。葛村的人酒量大呀，喜欢喝呀，男人女人早上起来打个嗝，从嗓子眼里冒出的都是酒气，一不小心从裤裆底下漏一个响屁，都是酒气。一到下午，整个庄子喝呀，干呀，连在梧桐树枝上歇宿的麻雀都被熏得晕乎乎的直打盹，不小心就要从树枝上掉下来。葛村里人喜欢喝酒，葛根就有了怪大的用场，谁家男人在外面喝酒了，人还没回，女人们就已经轻烟细火地将一碗滚烫的葛根汤熬好了，将一碗葛根汤给那烂醉如泥的男人灌下去，管保他香甜大睡，明天一早从床上爬起来，跑到田里去挥撒那些没有在女人身上浪费的力气。 　　不说葛根与葛村男人的酒了，葛村男人的酒相伴了葛村男人女人的一生，我们说说葛村人的生老病死。先说生吧。
　　　 　　　　　　　　　　　　生 　　阖天底下的人都是他妈生的，葛村人也不例外。葛村的人生人条件稍嫌繁琐一些，条件是先由小人长成大人，小人与大人有什么区别呢？葛村人并不去看他们的年龄：操，他们说：光看牛年和马月，不看牙口中个蛋用。葛村小男人长成大男人的标志并不是记着他们的年龄，去看他们的喉结。而是去看他们到田里做活的姿势与力气。年轻的后生手持镐把在田里一挥，啪，一个牛头大的土坷垃一下被击成了粉末，这就是成熟了；擤鼻涕时不再满把攥地捏住鼻孔，而是用拇指堵住一只，把另一只鼻孔里面的鼻箭一样射到地下，这也是成熟了；即便是冬天，也要赤着双脚在雪地上乱跑，在做田之余老喜欢女的女的的说，一见漂亮女人就丢得把脑袋当卵子垂到裤裆里，这也是成熟了。相对男孩而言，女孩的成熟条件要比男孩子明显得多。一个女孩子，不断地把一张脸儿翻来复去地洗，喜欢穿带色的衣服，还净往脸上抹雪花膏，屁股和胸脯都长得“笨了”，这就是可以“要人”了。这样，人们便说男娃： 　　来财这娃子有抱动一个女人的劲了，可以成个家了； 　　人们便去说女娃： 　　梅花这丫头，怀里和裤裆都宽得可以放一个娃子了，可以嫁人了。 　　这样就可以给他们提亲了。提亲先要到外号叫做王三邪或者刘板正的阴阳先生那里去测个八字，测八字的目的是给男女娃占个命相，无非是金克木，木润土，土生金，金和水之类，阴阳先生虽然没有经过注册也没有资格认证，但职业道德极其高尚，掌指曲动间，山羊胡须轻轻抖颤时，吐出的话大多是金科玉律，往往发布让人大出意料的结果：30多岁的瘸腿男人与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天生相合，金童玉女的才子佳人却是前生冤家，相克相灭，藏匿了陈年老灰的长指甲决定着红裙带那头的音容笑貌，也决定着红罗帐里面的男欢女恨，笑泪苟合。 　　婚事订下了，双方家庭都要以亲家相见，男女之间也要以“他”和“她”对外称呼。这样就可以“传柬”结婚了，要传得这个柬说白了也就是婚期和时辰：历八九卯时三刻吉星高照贵人面西牛蛇属忌百事圆好天地相合诸事大吉是也。一家有喜，全村高兴，葛村人每年都要备好高粱酒与葛根，去喝一个流水席。 　　婚期三日，是新媳妇回娘家的日子，那目的是要一双初尝天伦的男女不要贪食，歇一歇身子，也为不知什么是天欢地合的男女们上上一课，对他们进行婚期应有的教育。山水间供养的儿女有山水的灵气，大多婚期十月添子生嗣，少有虚怀以待的。常见的是，过了十几天，新媳妇开始想着吃了，要吃的无非是酸甜两种，一般说酸的是男，甜的是女，胀起的肚皮尖的是男，平的是女娃。吃酸的和尖肚皮的会让婆家一家人喜欢，待为上宾，喜甜的则落为人下，与将生的女儿一样算是添个累坠。 　　葛村人生人当然算是一件大事，人们算着预产期，新媳妇在人眼之外，带着喜偷偷做孩子的小棉袄，左邻右舍为新媳妇攒着鸡蛋和挂面，娘家人准备好了益母草。要生产了，老娘婆（接生婆）就在家里候着，在女人一声声的喊叫里用盐水一遍遍烫着翦刀。是头朝正下顺生的，大家就一阵欢喜，如果是立生（横生）和跨马生（脚向下）那是需要有非常经验的老娘婆的。半天人没有生下，做娘的也许会死在床上，这时她就会果断地问：要大人还是要孩子？有的回答：留得青山在，不怕无柴烧，要大人。也有的说：是男娃吗？老娘婆说是的。这时，婆家人就一下流下泪来，说：他嫂子，俺祖家对不住你了。保大人的，将剪刀伸进母亲的肚子里，将孩子肢解取出来，保孩子的，也就剖开了母亲的身体。怀了一个来讨命的孩子，这是那个女人在自己作死了。 　　孩子生下来了，全村人都知道，本家的人要在村里巡夜，这天从白到夜，村里人一定不能放鞭炮，不能大声喊话，不能打石建房，不能跑街劈柴，不能骂娘吵架。 　　母子平安的，就要送上攒了半月的挂面鸡蛋，用手巾提了送去，外带一块红花小布，给孩子做衣裳做垫布。如果没能保住孩子的，就只送鸡蛋和挂面给大人保身子。如果大人不在了，人们不再送东西去了，而会有几个正奶着月孩的女人就一趟趟向家里扑噔着步子跑，她们送去了自己一对肥白的大奶，让孩子把奶汁哏完再空荡荡带回去。 　　葛村人一代代就是这么生的，生和死其实自古至今就没有分开过，所以写完了葛村人的生，我还要写葛村人的死。有时普通的死和生一样充满了希望和伟大，我想你会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