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雀(四)
2020-11-03抒情散文李有旺
说到雀,我到今天还在怀念一只盲雀。人有盲人,雀也有盲雀。只是,在生我养我的地方,盲人不叫盲人,叫瞎子;盲雀不叫盲雀,叫做瞎眼雀。盲人是人类社会中的弱势群体,盲雀也一样,应该属雀类社会的弱势群体。瞎子和瞎眼雀这样的称呼,外人听来可能太直截了一
说到雀,我到今天还在怀念一只盲雀。
人有盲人,雀也有盲雀。只是,在生我养我的地方,盲人不叫盲人,叫瞎子;盲雀不叫盲雀,叫做瞎眼雀。盲人是人类社会中的弱势群体,盲雀也一样,应该属雀类社会的弱势群体。瞎子和瞎眼雀这样的称呼,外人听来可能太直截了一些,可能多少有些不尊重的成分存在,但在我们这里,却没有包含着丝毫不敬的意思。从中可以看出,我的那些父老乡亲个性直爽,不会拐弯抹角。
关于盲雀,在我的故乡很少见,但不能说就不存在。毕竟,一些生存个体,都会因为发育和变异的原因而产生缺陷,于人于物也一样。故乡就流传着“老天饿不死瞎言雀”这样的谚语,但没有听到过谁亲眼见过瞎言雀的传闻,或者是有人见了,他不向外言传。但我少年时代,却见过一只真正的盲雀。
那是一个礼拜天的早晨,我和弟弟到山上担柴。我们到山上的时候,太阳已经爬得一秆子高了,正露着红红的脸,一道道绚烂的光线普照万物。我和弟弟正在一块巨石下拾捡干柴禾,也许是我们脚下发出了响动声,也许是受我们说话声的惊扰,一只栖在我们附近的一块岩石上的大雀被惊飞了。那只雀的体形就象斑鸠雀一样大,羽毛也象斑鸠雀一样呈杂灰色,所不同的是,它的尾巴比斑鸠雀长,脚杆也不象斑鸠雀那样红。那只雀惊飞的时候,我和弟弟都看到了。我们注意着它的飞向,发现那只雀飞得并不远,飞落的时候,爪子抓了停落处好大一会儿才停稳下来。弟弟对我说,哥,你发现没有,那只雀好象不太会飞,我们抓它去。我发现弟弟说得在理,心里也和弟弟想到了一块,我们就蹑手蹑脚地接近那只雀。我们的动作很轻,那只雀没有发现危险已经来临,头前尾后地匐在一块不太大的褐色的石头上休息。我们已经和它近在咫尺了,看到了它圆圆的头,发现它紧闭着眼睛。弟弟已经伸出手去,我则静静地原地不动。弟弟敏捷地抓住了那只雀,那只雀发出了“喳喳”地惊叫。弟弟和我都很高兴,这只雀可是我们的意外收获呀。抓住雀的弟弟忽然奇怪地对我说,哥,这只雀怎么不睁眼睛呀?我仔细一看,发现那只雀始终紧闭双目。我说,怪不得它飞不远,并且很轻易就抓住了它。那只雀被我们抓在手里好长时间,一直没有睁开过眼睛,我们确信,那是一只真正的盲雀。我和弟弟从来没有见过盲雀,心里感觉忐忑不安的,都觉得抓到这样一只盲雀会不会担罪?弟弟有将其放生的意思,他征求我的意见,我也觉得还是把它放了为好。弟弟就一松手,那只盲雀就惊叫着飞向了另外一个地方。我们也不敢再去捉它了,拾了柴匆匆回了家。
回到家里,我们就告诉母亲事情的经过。母亲很惊异,惊异之余,责怪我们为什么要抓盲雀?母亲说,怪可怜的,不要抓它。我们辩解说,我们不知道那是一只盲雀。一脸关切之色的母亲,也没有再责备我们,只是悠悠地向我们讲了一个外婆讲给她的有关盲雀的故事:旧时,一个体弱多病的老妇和她领养的一个男孩相依为命,艰难度日。孩子一天天长大了,老妇却一天天苍老了。老妇将孩子视如己出,有吃的、穿的,首先要考虑孩子。孩子也很懂事,知道心疼和孝顺老妇。一天,老妇让孩子守家,自己到山上挖野菜,寻找母子充饥的食物。就在老妇上山寻找食物的过程中,孩子的生父从遥远的地方赶来并找到了孩子。据说,孩子的生父和妻子先前共生了五个孩子,生活到了度日如年的地步了,就将最小的孩子送给了老妇。几年过去了,前四个孩子却先后夭折,就想到了这个送了人的孩子。找到孩子后,就硬生生地将孩子抱走了,不知抱到了什么地方。老妇回家后,见不到自己的孩子,就心急如焚地找起孩子来。问了一家又一家,找了一村又一村,都找不到孩子。最后,老妇的眼睛气瞎了。可是老妇还在不停地找孩子。附近的人家和村寨,都知道有一个找孩子的瞎眼睛的老妇。大家都很同情她,却又无可奈何。一段时间后,老妇消失了,附近的人家和村寨里,常常有一只瞎眼雀出现,常常听到它不停地急切地叫唤。人们说,老妇变成了一只瞎眼雀……
看到别人家的小孩光着脚也会感动得落泪的母亲,讲完这个故事已经泪流满面。我和弟弟也哭了。
下午的时候,我和弟弟没有告诉母亲,偷偷地捉了些虫子,去找那只瞎眼雀,可我们再也没有找到它。当时我和弟弟都还很小,加上母亲又给我们讲了那一个故事,我们都相信那只瞎眼雀就是找孩子的老妇变的。我清楚地记得,我和弟弟找不到了那只瞎眼雀,就在看到瞎眼雀的地方,将虫子放在捉到它的石头上,冲着空荡荡的山冈,动情地说,你会找到你的孩子的,你的孩子也会经常想念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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