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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雀(二)

2020-11-04叙事散文李有旺
故乡有两个使用频率很高的地方土语,一个是“雀得”,一个是“太雀”。两个语词,意义不同,词性各异,但都与“雀”字有关联,都属形容词类,都是用来物化人的。第一次听见“雀得”这个词,是从奶奶口里知道的。当时我正处幼年(大概五、六岁吧),很喜欢听奶
  故乡有两个使用频率很高的地方土语,一个是“雀得”,一个是“太雀”。两个语词,意义不同,词性各异,但都与“雀”字有关联,都属形容词类,都是用来物化人的。   第一次听见“雀得”这个词,是从奶奶口里知道的。当时我正处幼年(大概五、六岁吧),很喜欢听奶奶讲故事,也经常缠着奶奶讲故事。奶奶就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饶有兴味地给我讲有关爷爷的故事。奶奶开头一句就说,你爷爷是个很“雀得”的人。我迷惑不解地问奶奶,爷爷是怎样“雀得”呢?奶奶的原话我是记不住了,只记得她先是讲爷爷艰辛的童年,大体内容是:爷爷在懵懂年少时,父母双亡了。为了活命,到大户人家当牧童,放养十多匹马,早出晚归。经常受主人虐待,吃不果腹,穿不蔽体。但为了生计,爷爷忍辱负重,顽强地生存下来了。奶奶讲完了爷爷的这段经历后说,当时你爷爷就和你现在一般年纪,和你相比,你说你爷爷“雀得”不“雀得”?我似懂非懂地连说,“雀得”,“雀得”。   奶奶很会讲故事,虽然她没有文化,但讲故事很有逻辑。停了一会儿,奶奶接着讲爷爷,原话我还是记不清了,大体意思是:过了几年放牧生涯的爷爷,有一天不知怎的,放丢失了一匹马,遭到主人暴打。在主人威胁中,爷爷摸黑着去野外找马。找到天光亮,找不到马,就索性逃离了出生地,开始闯荡四方。做苦力,搞驮脚(马帮驮运)……,在苦难中不断成长。讲到这里,奶奶又停下问我,你说你爷爷“雀得”不?也许是想接着听她讲故事,我忙不迭地点头说,“雀得”,“雀得”。   接下来,奶奶又讲爷爷如何成为故乡的上门女婿,在故乡安家落户后,如何勤劳,如何自立自强,如何真诚待人,如何赢得尊敬。每讲完一个部分,奶奶都会问我,爷爷是不是“雀得”?我都会如一回答,“雀得”,“雀得”。   那是我首次接触“雀得”这个词,当时奶奶没有告诉我“雀得”的具体含义,我内心深处只能可意会不可言传地领会其意。后来,也经常听到有人说谁谁“雀得”的话。而被说的人,大多都是受人尊敬的人,他们要么在为人上堪称楷模,要么在事业上出人头地。听得多了,也就悟出来了:“雀得”是一个褒义词,包容着“很厉害”、“很优秀”、“很有能力”、“很有本事”等等赞美成分。   “雀得”是对他人一种由衷的赞美,是对他人做人做事的肯定。如果一个人说自己“雀得”,就算你真是一个很“雀得”的人,也同样会被认为是“太雀”。这种自吹自擂的行为,也是“太雀”的一种表现。   “太雀”是一个贬义词,很有损人的味道。一提到这个地方土语,我就会想到“孔雀开屏”这个词,也会想到“狗屎萝卜花,自卖自夸”的谚语。孔雀开屏是很美丽的,但在我们地方,就包含着卖弄的成分,会被人说成是太“老孔”了。这“老孔”,可不是说象“孔子”,有孔圣人的风范,而是指象孔雀一样喜欢炫耀,说白了,也就是“太雀”。记得我们家有一个邻居,人家一提到他,就会不住地摇头,还会不停地说他,真的“太雀”了。眉目之间,尽是显出对他的不屑和鄙夷来。   这个年过半百的邻居,家里一贫如洗。作为一个农村人,他不会犁地耙田,不会制造生产生活用具,更没有什么手艺。这在农村来说,就是一个低能儿了,一个活脱脱的废物。明明自己什么都不会,他老先生却好为人师,人家说一,他要道万,就好象自己什么都懂,就好象自己是一个全能的人。不仅如此,他还喜欢自吹自擂,什么都是以我为中心,什么都非我不能。久而久之,大家都不搭理他了,他说什么,大家也不放在心上。在农村,这样的人是很难过的。别人看不起你,没有人买你的帐,把你当作另类。这个邻居最后的结局是妻子和他离婚了,儿女和他断绝关系了。村里人一提到他,都会撇撇嘴说,我们村“雀得”的人不多,“太雀”的人却大有人在。听者马上就能明白,这“太雀”的人究竟是谁。   在故乡农村,老一辈对下一辈最注重的是言传身教,只是方式方法上与城里人不同而已。在前辈的传教中,后辈都基本明白:一个人要做到“雀得”很不容易,因为那需要自己的修为到家,需要有足以服众的资本。但是,做人就要向“雀得”靠拢,即便自己达不到“雀得”的标准,但你为此努力了,付出了,你还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一个人千万不能“太雀”,“太雀”了,朋友少了,亲人疏远了,自己把自己孤立了,做人难了,做事更难了,终将人也不成其为人了。   “雀得”和“太雀”,两种对立的姿态,都蕴涵着人生的哲理。站在其中的分水岭上,我们都要记住:做人要“雀得”,不要“太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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