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去朱家窝姨家
2020-11-04抒情散文西北望
去姑家是走到岘山山根,去朱家窝姨家就是上到半山腰。朱家窝属于阳店乡,村子从坡底到坡顶共分四个阶梯,姨家的地坑院在最高层。虽然孩子上学、大人赶集要走很远的路,但种庄稼、摘柿子、放羊,搞这些农业生产活动,却非常便利。所谓的后山,一抬腿便到。姨家
去姑家是走到岘山山根,去朱家窝姨家就是上到半山腰。
朱家窝属于阳店乡,村子从坡底到坡顶共分四个阶梯,姨家的地坑院在最高层。虽然孩子上学、大人赶集要走很远的路,但种庄稼、摘柿子、放羊,搞这些农业生产活动,却非常便利。所谓的后山,一抬腿便到。 姨家的住所,是豫西典型的地坑院。沿着一个长长的斜坡,走下去走下去,然后穿过高2米左右的门洞,进到一个方方正正的院子里,院子东西正面是3孔大窑,南北再各3孔窑,院中央挖一个大渗坑,接纳雨水,用来洗衣饮牛等。可能是建一个地坑院的工程量太大吧,所以这个院子是姨夫弟兄三个共同修筑的。院子靠西边栽有数棵梨树和苹果树。姨家住在靠南边那孔大窑,以及靠后面墙的一溜3孔小窑,而院中另外的窑洞是姨夫的两个兄弟住着。 朱家窝姨是我的二姨。二姨比我母亲大3岁,1937年生,据说她很“麻胡”,就是胡搅蛮缠,不讲理的意思。说是跑日本那年,大人们藏在一个寨子里,不让小孩子说话。二姨偏要说,大人就打了她一巴掌,这下二姨哭开了,边哭还边喊:“日本人,我们都在这里,快来哇!日本人,快来啊!”把大人气得哭笑不得。
二姨嫁到朱家窝是二婚。她的第一个丈夫是东路井人。1952年结婚时,二姨才16岁,姨夫比她大八岁,是教书的。这个教书的姨夫,有一次陪他表哥到西安、兰州看病,就看上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回来后不再安心教书,央求在兰州工作的表哥,在那里给他找一份工作。那时是解放初期,西部开发正需要人,姨夫就到了甘肃玉门油田,负责电力调度。一天夜里,他按错了闸门,导致玉门油田整个停电半小时。因此被判玩忽职守罪。后来又因不堪忍受监狱的非人劳动,试图越狱被枪毙。两人生一男孩,就是我的冲玉哥。 冲玉哥随二姨来到朱家窝。姨夫家里人嫌弃冲玉哥,没办法又把他送回东路井村。但东路井村也没有人管。冲玉哥不得已,又住到董家村舅家,和我未成年的小舅生活在一起。舅甥俩饥一顿饱一顿也不是常法,一合计又送回东路井村,由他的大伯招呼。这样推来推去,由于没有着实人管,有一次冲玉哥心脏病发作死去,过早地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朱家窝姨和后来的姨夫生有一男四女。表姐雪娅,表妹雪红、雪花、朵朵和表弟恒。姨夫老实本分,清瘦的脸庞,生活的重负,牙齿早早就脱落了。地处山区,靠天吃饭,因此家境不好。二姨总是拖着长腔,不时数落他不能干,子女们也被二姨指挥的团团转。 表姐雪娅高挑的个头,长脸通鼻,白晳的皮肤,不但长得耐看,并且性情温和,善解人意,非常勤快,是二姨的主要帮手。她比我大一岁,我叫她“娅姐”。我们是同一年级。每次到姨家,我俩总是探讨作业,特别是高中的课程。那时我在大王七中上学,娅姐在阳店五中。娅姐学习非常用功,作业总是很整齐,令我羡慕。八0年应届高中毕业,我考上了洛阳林校,而娅姐复习一年后仍没有考上,就放弃了考学。第二年就出嫁了。如果家境好一点,娅姐干家务少一些,不用分心,她一定可以考上大学的。我一直为娅姐感到可惜。娅姐待我很亲,不管说什么,只要提到我,开头总是“我波,我波”。 后来各自成家立业,就很少见面了。值得庆幸的是,娅家嫁了一个不错的丈夫,在信用社工作。记得最后一次见面,还是15年前的1992年。单位集资建房,母亲领着我去娅姐家,希望能从姐夫那里贷些款,最后不了了之。姐夫家境不错,娅姐成婚后,贴补娘家不少。后来姐夫不上班了,搞单干。他们生了一个痴呆女,至今有10多岁了,拖累了娅姐。这是娅姐唯一的心病。 表妹雪红嫁到县城,雪花到三门峡棉纺厂当了工人,妹夫是厂里的仪表工。 二姨家的村子地势高,在大晴天,百十里以外的景色都一览无余。西南方向,依稀可见的是巍峨飘渺的娘娘山,新灵宝县城就在她的脚下,正西方向是雄浑的西塬,千年古函谷关就在西塬尽头的涧河之西,老子著经台,可以想象出它的幽静和神秘。特别是下午时分,晴空万里,娘娘山、西塬及塬底村落,从南至北,依次降低,层次分明,黄土塬显得分外辽阔雄浑。当目光从正西移向偏北,新的奇迹又会出现了,你可以看到,自西向东奔涌而来的黄河,在偏北方向绕了一个半弧型,故乡就成了盆地。黄河似白练围着盆沿静静流淌,十分壮观。那高高的河对岸就是山西了,远处的中条山同样巍峨苍劲。故乡就是在南靠崤山、北望中条山、北临黄河这一偌大的平川上。西联西安,东接洛阳,地势壮阔,位置险要。祖先们生生不息,在这片热土上,演绎出一幕幕人生的活剧。 我去二姨家,最常干的就是两样事,一是跑到后山帮姨摘柿子。朱家窝的柿子是远近闻名的,有水晶柿、牛心柿、尖尖柿、镜面柿、重苔柿、蜜罐罐柿、烧柿等,品种繁多。柿子有三种吃法,一是暖柿子,就是把柿子摘下后,放在50度左右的温水里浸泡脱涩,温水里放有草木灰,还有碱面,三天后柿子脱去了绑嘴的涩,可以吃了。脆甜,就着玉米面馍吃,满口生香。适应暖柿的,有镜面柿、牛心柿或重苔柿。二是吃烘柿,就是把柿子摘下后,绑成串,挂在墙上或放在后窑脚地,半个月后就变成烘柿,软软的。小心翼翼,剥掉薄薄的皮,对着嘴吸溜一下,啊,甜香甜香的,爽口宜人。冬天天气好的时候,或二、三月,在暖洋洋的下午,把烘柿放在太阳下晒热,或用滚开的水浴热,剥掉皮,整个吞下去,那种赛蜜甜,沁透心脾。适合做烘柿的品种有牛心柿,蜜罐罐柿、重苔柿。特别是蜜罐柿,最适宜吃烘柿。最后一种吃法就是旋成柿疙瘩子,书上叫柿饼。把摘下来的柿子,用小刀把皮旋下来,再用榆树枝子把柿疙瘩串起来挂在房檐下,晒半干,旋下来的柿皮子也搭在竹竿上晒干。然后把柿饼收起来按在缸里或瓮里,上面捂上柿皮子,经过两个多月,最后捂出了一层白脯,就成了柿饼。把柿饼就着核桃仁吃,又香又甜。二、三月青黄不接,柿饼还是最好的度荒食品。适合做柿饼的有尖尖柿、牛心柿,还有重苔柿。 深秋季节,我每次离开姨家,姨都用粗布手巾拼成的布袋给我装满满一袋暖柿;隆冬或过年时去,她就给我装一布袋柿饼。拿回家,全家人享用。 软柿子的另一种吃法更诱人。那就是蒸柿子面馍或烙柿子面饼。面必须是红薯面粉,把烘软的柿子去掉皮,和在红薯面粉里搅匀,蒸出来的馍香甜味醇,烙出的饼再稍焦一些,趁热一口吞下去,直热到胃肠。到二姨家,一有空我就央及姨给我烙柿子饼。二姨搁下手中的活计就为我做起来。姨一面做一面口中念念有词:“我波多有意思,放着玉米面馍不吃,要吃这个,麻烦死姨了。” 到二姨家的另一场事,就是到五里外的南庆村看电影看戏。多是晚上去,一路上人多,浩浩荡荡,成群打伙。我喜欢上到场子外的桐树杈上看,无人遮挡。居高临下看到不远处那舞台的一团光,柔和,神秘,空灵。那种氛围,那种气场,摄人心魄。娅姐嫌不雅,把我和表弟恒送到树杈上后,就跑到远一点的树下专心致志看起来。同时又时不时瞅我俩一下,怕跌下来。有时去晚了,树杈上已经被人占了,我们就骑上土墙看。先是我站在墙根,蹲下身子弓着腰,让娅姐双脚踩着我的肩膀,扶着墙,我们一并往上升。若是白天,一定能看出我因用劲而憋得通红的小脸。娅姐在一声接一声“我怕,我怕”的惊叫中,战战惊惊双手够着墙头。这时我已直起身子,双手放在娅姐双脚下,顶住鞋底,伸出胳膊再向上送一截。这时娅姐的上半身够着墙头了,在先期上去的表弟恒的扯拽下,勉勉强强上到墙头。她姐弟俩刚喘口气,就一人一只手拉我上去。她俩在上面用力拉,我双脚蹭着墙,一蹬一蹬就上去了。那时我又黑又瘦,只有七十来斤重。当我们仰着头往上爬时,经常有土渣掉进嘴里,“呸呸呸”吐个不停。 我们站到墙头没多久,戏台上锣鼓喧天,大幕徐徐拉开,戏就开始了。有时正看到吃劲处,只听到“扑通”一声,有人掉下去了,要么是犯困打瞌睡,要么是看戏入了迷。我和娅姐恒弟时不时相互提醒,小心哦,小心掉下去。因此还没有发生过此类事件。 若是来得早,就能占到墙头上的最佳位置,就是有豁口的地方,可以向左右两边坐。胆大的还可以直起身子,从墙头上走过。两只胳膊平展伸直,象走钢丝一样,保持身体平衡。胆小的,就蹲下身子,弯着腰,手扶着墙头,手脚并用,一步一步往前挪。这多是男孩子干的,裤裆磨破不在少数。而女孩子害羞,不大愿意这样干,只有那些混沌未开的野女子、假小子才如此这般。这样等男孩子占了好位置,再用双手拉扯女孩子上到墙头。乡村戏院的墙头就这样常年累月矮下去。 二姨家村背后的这段山,叫砚山,砚山又处在崤山山脉,而崤山山脉位于洛河以北、黄河以南,又处于八百里伏牛山系,与熊耳山、外方山齐名,伏牛山系又属于秦岭东延的余脉,南起汉江,北起黄河,与大巴山齐名,俗称秦巴山脉,是南北中国气候分界线,分水岭。 当年日本占领洛阳,企图西犯通过潼关占领西安,而翻越秦岭进入四川,直捣重庆。于是在1944年的古函谷关前,敌我双方调集数十万兵力展开决战,最后以日军尸横函谷关前而结束。而此前的一年,日本的一小股部队占据了二姨村背后的砚山庙,经常下山搔扰村民,发生了火烧王和、贺村及朱家窝惨案。这三个村的村民,民风慓悍,忍不下这口恶气,遂组成自卫队,打击日寇。四十年过去,山上还有依稀可辨的战壕,还能拾到子弹壳、军用铁锨等遗物。1949年陈谢兵团解放灵宝,也是从砚山庙扑下来的。所以有一天我就缠着二姨带我去看几十年前的战场遗址。但二姨对一个十三、四岁孩子的举动不理解,始终没有带我去。 有一天,我突发奇想,心血来潮,央求姨带我去后山看我的羊。我家的羊,一般每年保留两个母羊繁殖,两三个阉割过的公羊,也就是羯子羊。其中一只母羊在我们村子放,另一只送到姨家,投到她生产队的羊群中放。一来山上草肥美,母羊长膘快,二来这里有两三只配种的公羊,利用良种繁育,每年下两只羊娃,一只作为报酬送给姨家生产队,一只归自己。 这天我想念我的老母羊,有一种不见到我的羊就寝食不安的感觉。那天我跟着姨,沿着羊肠小道翻山越岭,一路饱餐山野风光,不知乏累。但到了半山腰,羊圈里空空如也。原来生产队的放羊人把羊赶往更深的后山了。已近黄昏,姨劝我抓紧下山,要不黑夜里狼虫虎豹非常可怕。我的两腮挂满清泪,悻悻下山。
朱家窝属于阳店乡,村子从坡底到坡顶共分四个阶梯,姨家的地坑院在最高层。虽然孩子上学、大人赶集要走很远的路,但种庄稼、摘柿子、放羊,搞这些农业生产活动,却非常便利。所谓的后山,一抬腿便到。 姨家的住所,是豫西典型的地坑院。沿着一个长长的斜坡,走下去走下去,然后穿过高2米左右的门洞,进到一个方方正正的院子里,院子东西正面是3孔大窑,南北再各3孔窑,院中央挖一个大渗坑,接纳雨水,用来洗衣饮牛等。可能是建一个地坑院的工程量太大吧,所以这个院子是姨夫弟兄三个共同修筑的。院子靠西边栽有数棵梨树和苹果树。姨家住在靠南边那孔大窑,以及靠后面墙的一溜3孔小窑,而院中另外的窑洞是姨夫的两个兄弟住着。 朱家窝姨是我的二姨。二姨比我母亲大3岁,1937年生,据说她很“麻胡”,就是胡搅蛮缠,不讲理的意思。说是跑日本那年,大人们藏在一个寨子里,不让小孩子说话。二姨偏要说,大人就打了她一巴掌,这下二姨哭开了,边哭还边喊:“日本人,我们都在这里,快来哇!日本人,快来啊!”把大人气得哭笑不得。
二姨嫁到朱家窝是二婚。她的第一个丈夫是东路井人。1952年结婚时,二姨才16岁,姨夫比她大八岁,是教书的。这个教书的姨夫,有一次陪他表哥到西安、兰州看病,就看上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回来后不再安心教书,央求在兰州工作的表哥,在那里给他找一份工作。那时是解放初期,西部开发正需要人,姨夫就到了甘肃玉门油田,负责电力调度。一天夜里,他按错了闸门,导致玉门油田整个停电半小时。因此被判玩忽职守罪。后来又因不堪忍受监狱的非人劳动,试图越狱被枪毙。两人生一男孩,就是我的冲玉哥。 冲玉哥随二姨来到朱家窝。姨夫家里人嫌弃冲玉哥,没办法又把他送回东路井村。但东路井村也没有人管。冲玉哥不得已,又住到董家村舅家,和我未成年的小舅生活在一起。舅甥俩饥一顿饱一顿也不是常法,一合计又送回东路井村,由他的大伯招呼。这样推来推去,由于没有着实人管,有一次冲玉哥心脏病发作死去,过早地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朱家窝姨和后来的姨夫生有一男四女。表姐雪娅,表妹雪红、雪花、朵朵和表弟恒。姨夫老实本分,清瘦的脸庞,生活的重负,牙齿早早就脱落了。地处山区,靠天吃饭,因此家境不好。二姨总是拖着长腔,不时数落他不能干,子女们也被二姨指挥的团团转。 表姐雪娅高挑的个头,长脸通鼻,白晳的皮肤,不但长得耐看,并且性情温和,善解人意,非常勤快,是二姨的主要帮手。她比我大一岁,我叫她“娅姐”。我们是同一年级。每次到姨家,我俩总是探讨作业,特别是高中的课程。那时我在大王七中上学,娅姐在阳店五中。娅姐学习非常用功,作业总是很整齐,令我羡慕。八0年应届高中毕业,我考上了洛阳林校,而娅姐复习一年后仍没有考上,就放弃了考学。第二年就出嫁了。如果家境好一点,娅姐干家务少一些,不用分心,她一定可以考上大学的。我一直为娅姐感到可惜。娅姐待我很亲,不管说什么,只要提到我,开头总是“我波,我波”。 后来各自成家立业,就很少见面了。值得庆幸的是,娅家嫁了一个不错的丈夫,在信用社工作。记得最后一次见面,还是15年前的1992年。单位集资建房,母亲领着我去娅姐家,希望能从姐夫那里贷些款,最后不了了之。姐夫家境不错,娅姐成婚后,贴补娘家不少。后来姐夫不上班了,搞单干。他们生了一个痴呆女,至今有10多岁了,拖累了娅姐。这是娅姐唯一的心病。 表妹雪红嫁到县城,雪花到三门峡棉纺厂当了工人,妹夫是厂里的仪表工。 二姨家的村子地势高,在大晴天,百十里以外的景色都一览无余。西南方向,依稀可见的是巍峨飘渺的娘娘山,新灵宝县城就在她的脚下,正西方向是雄浑的西塬,千年古函谷关就在西塬尽头的涧河之西,老子著经台,可以想象出它的幽静和神秘。特别是下午时分,晴空万里,娘娘山、西塬及塬底村落,从南至北,依次降低,层次分明,黄土塬显得分外辽阔雄浑。当目光从正西移向偏北,新的奇迹又会出现了,你可以看到,自西向东奔涌而来的黄河,在偏北方向绕了一个半弧型,故乡就成了盆地。黄河似白练围着盆沿静静流淌,十分壮观。那高高的河对岸就是山西了,远处的中条山同样巍峨苍劲。故乡就是在南靠崤山、北望中条山、北临黄河这一偌大的平川上。西联西安,东接洛阳,地势壮阔,位置险要。祖先们生生不息,在这片热土上,演绎出一幕幕人生的活剧。 我去二姨家,最常干的就是两样事,一是跑到后山帮姨摘柿子。朱家窝的柿子是远近闻名的,有水晶柿、牛心柿、尖尖柿、镜面柿、重苔柿、蜜罐罐柿、烧柿等,品种繁多。柿子有三种吃法,一是暖柿子,就是把柿子摘下后,放在50度左右的温水里浸泡脱涩,温水里放有草木灰,还有碱面,三天后柿子脱去了绑嘴的涩,可以吃了。脆甜,就着玉米面馍吃,满口生香。适应暖柿的,有镜面柿、牛心柿或重苔柿。二是吃烘柿,就是把柿子摘下后,绑成串,挂在墙上或放在后窑脚地,半个月后就变成烘柿,软软的。小心翼翼,剥掉薄薄的皮,对着嘴吸溜一下,啊,甜香甜香的,爽口宜人。冬天天气好的时候,或二、三月,在暖洋洋的下午,把烘柿放在太阳下晒热,或用滚开的水浴热,剥掉皮,整个吞下去,那种赛蜜甜,沁透心脾。适合做烘柿的品种有牛心柿,蜜罐罐柿、重苔柿。特别是蜜罐柿,最适宜吃烘柿。最后一种吃法就是旋成柿疙瘩子,书上叫柿饼。把摘下来的柿子,用小刀把皮旋下来,再用榆树枝子把柿疙瘩串起来挂在房檐下,晒半干,旋下来的柿皮子也搭在竹竿上晒干。然后把柿饼收起来按在缸里或瓮里,上面捂上柿皮子,经过两个多月,最后捂出了一层白脯,就成了柿饼。把柿饼就着核桃仁吃,又香又甜。二、三月青黄不接,柿饼还是最好的度荒食品。适合做柿饼的有尖尖柿、牛心柿,还有重苔柿。 深秋季节,我每次离开姨家,姨都用粗布手巾拼成的布袋给我装满满一袋暖柿;隆冬或过年时去,她就给我装一布袋柿饼。拿回家,全家人享用。 软柿子的另一种吃法更诱人。那就是蒸柿子面馍或烙柿子面饼。面必须是红薯面粉,把烘软的柿子去掉皮,和在红薯面粉里搅匀,蒸出来的馍香甜味醇,烙出的饼再稍焦一些,趁热一口吞下去,直热到胃肠。到二姨家,一有空我就央及姨给我烙柿子饼。二姨搁下手中的活计就为我做起来。姨一面做一面口中念念有词:“我波多有意思,放着玉米面馍不吃,要吃这个,麻烦死姨了。” 到二姨家的另一场事,就是到五里外的南庆村看电影看戏。多是晚上去,一路上人多,浩浩荡荡,成群打伙。我喜欢上到场子外的桐树杈上看,无人遮挡。居高临下看到不远处那舞台的一团光,柔和,神秘,空灵。那种氛围,那种气场,摄人心魄。娅姐嫌不雅,把我和表弟恒送到树杈上后,就跑到远一点的树下专心致志看起来。同时又时不时瞅我俩一下,怕跌下来。有时去晚了,树杈上已经被人占了,我们就骑上土墙看。先是我站在墙根,蹲下身子弓着腰,让娅姐双脚踩着我的肩膀,扶着墙,我们一并往上升。若是白天,一定能看出我因用劲而憋得通红的小脸。娅姐在一声接一声“我怕,我怕”的惊叫中,战战惊惊双手够着墙头。这时我已直起身子,双手放在娅姐双脚下,顶住鞋底,伸出胳膊再向上送一截。这时娅姐的上半身够着墙头了,在先期上去的表弟恒的扯拽下,勉勉强强上到墙头。她姐弟俩刚喘口气,就一人一只手拉我上去。她俩在上面用力拉,我双脚蹭着墙,一蹬一蹬就上去了。那时我又黑又瘦,只有七十来斤重。当我们仰着头往上爬时,经常有土渣掉进嘴里,“呸呸呸”吐个不停。 我们站到墙头没多久,戏台上锣鼓喧天,大幕徐徐拉开,戏就开始了。有时正看到吃劲处,只听到“扑通”一声,有人掉下去了,要么是犯困打瞌睡,要么是看戏入了迷。我和娅姐恒弟时不时相互提醒,小心哦,小心掉下去。因此还没有发生过此类事件。 若是来得早,就能占到墙头上的最佳位置,就是有豁口的地方,可以向左右两边坐。胆大的还可以直起身子,从墙头上走过。两只胳膊平展伸直,象走钢丝一样,保持身体平衡。胆小的,就蹲下身子,弯着腰,手扶着墙头,手脚并用,一步一步往前挪。这多是男孩子干的,裤裆磨破不在少数。而女孩子害羞,不大愿意这样干,只有那些混沌未开的野女子、假小子才如此这般。这样等男孩子占了好位置,再用双手拉扯女孩子上到墙头。乡村戏院的墙头就这样常年累月矮下去。 二姨家村背后的这段山,叫砚山,砚山又处在崤山山脉,而崤山山脉位于洛河以北、黄河以南,又处于八百里伏牛山系,与熊耳山、外方山齐名,伏牛山系又属于秦岭东延的余脉,南起汉江,北起黄河,与大巴山齐名,俗称秦巴山脉,是南北中国气候分界线,分水岭。 当年日本占领洛阳,企图西犯通过潼关占领西安,而翻越秦岭进入四川,直捣重庆。于是在1944年的古函谷关前,敌我双方调集数十万兵力展开决战,最后以日军尸横函谷关前而结束。而此前的一年,日本的一小股部队占据了二姨村背后的砚山庙,经常下山搔扰村民,发生了火烧王和、贺村及朱家窝惨案。这三个村的村民,民风慓悍,忍不下这口恶气,遂组成自卫队,打击日寇。四十年过去,山上还有依稀可辨的战壕,还能拾到子弹壳、军用铁锨等遗物。1949年陈谢兵团解放灵宝,也是从砚山庙扑下来的。所以有一天我就缠着二姨带我去看几十年前的战场遗址。但二姨对一个十三、四岁孩子的举动不理解,始终没有带我去。 有一天,我突发奇想,心血来潮,央求姨带我去后山看我的羊。我家的羊,一般每年保留两个母羊繁殖,两三个阉割过的公羊,也就是羯子羊。其中一只母羊在我们村子放,另一只送到姨家,投到她生产队的羊群中放。一来山上草肥美,母羊长膘快,二来这里有两三只配种的公羊,利用良种繁育,每年下两只羊娃,一只作为报酬送给姨家生产队,一只归自己。 这天我想念我的老母羊,有一种不见到我的羊就寝食不安的感觉。那天我跟着姨,沿着羊肠小道翻山越岭,一路饱餐山野风光,不知乏累。但到了半山腰,羊圈里空空如也。原来生产队的放羊人把羊赶往更深的后山了。已近黄昏,姨劝我抓紧下山,要不黑夜里狼虫虎豹非常可怕。我的两腮挂满清泪,悻悻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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