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转换
2020-11-05叙事散文川媚
在这近于初冬的天气里,旋转于凛然风中的萧萧“落木”之间,一枚叶子由鲜妍而凋零的茫茫然的生命旅程,在向地面坠落的时刻,戛然而止。在我的视线里,一片树叶花一样落地有声。这又仿佛是脑子里的事情,跟眼睛的探索无关。然而潜意识打通我们抵达真相的幽径。
在这近于初冬的天气里,旋转于凛然风中的萧萧“落木”之间,一枚叶子由鲜妍而凋零的茫茫然的生命旅程,在向地面坠落的时刻,戛然而止。
在我的视线里,一片树叶花一样落地有声。这又仿佛是脑子里的事情,跟眼睛的探索无关。然而潜意识打通我们抵达真相的幽径。当前的真相可以仰望:太阳的金色余晖,银杏叶的深秋光芒。
深秋的小城近日忽然降温,幅度之大听说是创下了全国记录。异常的天色与温度合围围而成的空间感,就是虽不萧瑟却又更寒的意味。我的头发在飘,完全是一种自然,或者也可以说是不自然。风是没有的,树叶平静,视线开阔。然而头发飘起,那是凭借了动力之下的风,可以说是自然的。头发飘起,还得凭借我的行车速度,又可以说是不自然的。我的头发在飘,我的心在动,我觉得我的头发无法对我的头皮负责,我感觉到隐隐的头痛,如同夜雪潜行,如同潜流暗涌,正在掀起动静。这由冷而痛的洪波从我的后背开始运行,清醒地触及到我的意识,澹荡回旋于一种因为气馁而反激起来的叛逆心情之中。耳边的风声依旧,我没有慢下来的意思。真是奇怪,我现在总能有力量获得内心的平静,面对任何情势都有足够的好脾气,对任何人都有好的期冀,是不是我变得更加善良了?不是,我知道死亡教育了我。我得留下一点力气,做好唯有我能为自己做的事。
我得完成自己的表达,这很重要。我的头隐隐作痛——也许只是一种头痛的意识——足以使我气馁。今天我意识到气馁可以言辞表达,却不能作色表现,因为自尊。
黑色尽管被闻一多看作死亡的颜色,却给中年女子(我喜欢说女子或者女人而甚于妇女)衬出忧郁之美。有人说,女人穿黑色很性感。这人是懂得色彩的。女人的皮肤较男人要白,一袭黑色,在反差中看出激情和灵动。喜欢黑色衣服的女人,是想包藏自己,或者掩饰身材,也是喜欢美丽、洒脱、从容的。
我从那些严肃的脸、黑色衣服上看到了女子的封闭和自尊。我也是一片舞蹈着的叶子,我在舞厅里飘,我裹挟了一片叶子,两片叶子,或者被黑色的叶子所裹挟,我和她们在音乐中疾走。我们只能凭借什么外在力量来表达身体的感受。她们凭借音乐和节奏,我自然凭借语言和精神。赞美的语言,使一个黑色的花苞绽开了鲜亮的色彩和舒展的轮廓——笑靥如花。就是脸上布下点点黑斑的老人,也可以笑得花一样美的。活着是多么美,健康是多么完美!
我的车子在下午回家途中顿了一下,缓缓停在路边。广场上牡丹一样美丽的芙蓉花开了。绿白色的三朵,在无花的季节无花的园地,格外精神。在那浓密的大过手掌、嫩如春绿的树叶上面,三朵鲜花散开呈一个三角形。另一棵树上,还开了红色芙蓉。芙蓉花瓣,红色如绸,白色如缎,质感而恍惚。我想从今后我便不会忘记芙蓉花开的季节了。
我绕着园中的几棵芙蓉树走了一圈,我看到了它树干上堆积作鸟窝似的枯黑的落叶,它千手观音似的密密枝条上举出来的一簇簇互生花蕾(低处的一两枝上的花蕾已经不见了,是被那些没有生命感的手捋走了吧),在高处,每一枝上都有仿佛绿色的手指头一般饱满的花蕾,而且一个比一个饱满,甚至像少女的唇一样抿出一线轻红。得有多少美丽的花骨朵准备在这个时节绽放呢!
花儿的美和生命力让我羞赦。对于花儿明明白白的仰慕和歆羡让我无地自容,我仿佛感觉到了道路那边茶客审慎的目光和无声的语言。于是,再次凭借车子的速度,我的幻想从芙蓉花身边的目光中得到解脱。我的心留在原处,我心里浮起一个词:静美。平静之美,有震慑灵魂的力量。红色的、白色的花,黑衣托起的苍白的脸……花开和叶落,都叫人神魂颠倒。
芙蓉花儿到底是转瞬即逝,它从眼前消失了:不在场就意味着消失吧,时光、人物、事件,无非如此。有些感觉真实得不可思议,比如悲哀会在睡梦中沉潜,余悲已经被笑容置换,理想已经被现实颠倒。
转换心情,靠角色感,也靠生活场景的转换,就像舞台的布景,是情节呈现的前提。待到我的车子入库,钥匙在锁眼里转动,我的心情也因为家的自由空气而转换。我在家中忙碌的时候,还会想到途中欣赏过的芙蓉花,望见过的云朵散漫的天空。那一路风景,看到的时候自然感慨,后来偶尔的回忆却更加意味深长。儿子在爸爸妈妈请他当裁判的时候,只滑头地说出四个字:“沉默是金。”我以为这四个字包含了一切真理,但八岁小儿尚且比我会用。我还老想起一个沉默的人,认识很久的人。上午学恰恰舞时看见她一个人在跳,我走过去说我来带你吧。她便跟着我跳。我不会带花样,就又说你来带我吧。结果她什么花样都能带,我还不大跟得上,忙讪讪地走掉。她始终没说一句话。现在想起她的眼睛,后背忽地感觉一阵风。
(2007/10/18)
(2007/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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