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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在鸟的叫声中等待一个人

2020-11-06抒情散文张乃光
窗外明亮的阳光中,有鸟在叫,一声,一声,一声;后来变成了两声,三声,四声——我说的“一声一声一声”和“两声三声四声”是同时进行时。也就是说,一开始是一只鸟在叫,一声一声一声地叫;后来是两只三只四只鸟在叫,两声三声四声同时在叫。一只鸟叫的声音
  窗外明亮的阳光中,有鸟在叫,一声,一声,一声;后来变成了两声,三声,四声——我说的“一声一声一声”和“两声三声四声”是同时进行时。也就是说,一开始是一只鸟在叫,一声一声一声地叫;后来是两只三只四只鸟在叫,两声三声四声同时在叫。一只鸟叫的声音很短促:啾,啾,啾。几只鸟叫时声调就拉长了:啾——啧啧,啾——啧啧啧,啾——啧啧啧啧啧……   我在等待一个人。我推开了本来要办的一些杂务,专心致志地等待。只有在专心致志的等待中,才可以听得见鸟叫。我倒了一杯绿茶,静静听鸟的叫声。鸟们一定是在打过招呼后,开始了聊天。其间又不时地响起“啾,啾,啾”的声音,好像是在附合着什么。   办公大楼,一幢坐北朝南的仿古建筑。东西两侧只有三楼,中间部分还有四楼、五楼。我的办公室在三楼西边,窗口向南,窗外有一条回廊,通过回廊,可以从三楼所有的办公室的窗前走过。长廊上有红瓦覆盖着的屋檐,属于飞檐斗角的那种。四楼、五楼也都有飞檐、琉璃瓦,飞檐上立着象、狮、马、鹿等雕塑,屋脊上有高昂的龙头和盘屈的龙身。我的办公室偏居西隅,上面没有建筑,所以走出正门,外面是一个很大的平台,可以做做操什么的。从西边收藏室的小门出去就可来到回廊,看到临街的景致。   这样的鸟叫声,平时听惯了,早已充耳不闻了。但也有例外,不久前的一个早上,我也听到过一阵紧似一阵的鸟叫声。那个早上的鸟鸣总觉得有些特别。打开西边的小门,来到回廊,刚转到南边,扑喇喇从屋檐下的回廊上飞起两只小鸟,它们的身后还飘过一片羽毛,忽悠悠转着,转着,慢慢下落,倏地又被风吹起,飞向临街的方向。往向走,又从屋檐下飞出三只四只小鸟,看形体,应该是麻雀之类。再往前走,来到一个转弯处,脚下有一个小鸟的形骸,羽毛松散着,如败落枯萎的一朵紫黑色的花。它似乎动了一下,是风吹过,吹动了它干枯的羽毛。弯下腰,仔细看它,缩着的两只脚爪,像风干了的牛筋。羽毛呈棕褐色,一只翅膀伸展开来,露出翅膀内浅灰的肉色。我不知道它死于何时,总觉得那一阵紧似一阵的鸟鸣似乎与这只僵卧于路上的鸟有关。鸟们可能在开一场追悼会。   生命之花凋落了,在我们的冷漠之间。我曾经观察过这楼层上的鸟群,它们就栖息在屋檐下的瓦缝间。在冬天到来的时候,也听得到它们的叫声。我这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它们的形体,它们都是属于候鸟的麻雀。   自从搬到这栋大楼以来,不知不觉在啾啾鸟叫声中渡过了四个多年头。与鸟为邻,这应该是很有诗意的一种居住方式,但我很少注意到这些在我窗前飞来飞去的鸟儿。窗外的长廊居中的部份,渐渐堆放起了淘汰的各种办公用具,办公桌、文件橱、旧沙发什么的,杂乱无章,就像堆放在桌上的事情。我曾看到有老鼠在其间逍遥自在,后来鼠们不见了,出现一只大花猫。这只毛色很华丽的猫,以废弃的文件橱为巢,不久前还下了一只小猫。整天咪咪地叫。   在这座深沉的大楼上班,最惬意的事情就是忙完该办的一些事情之后。先泡一杯茶,然后打开电脑,然后查看E-mail,搜索百度、google,浏览网站、论坛。一切悲喜,都在无形中消失得干干净净。在这座浮躁的城市,办公大楼成了一座名符其实的孤岛。晚上,办公楼后面的歌舞剧院,便会响起《小河淌水》的乐曲声,各种样式的旅游车辆停满了楼下的空地,一台名为《蝴蝶之梦》的大型歌舞演出就在那里进行。这幢办公大楼便沉落于树荫和迷离的灯火,只有到了白天,它才像一座孤岛一样浮出于各种建筑物之上,远离尘器和烦扰。   我想,这种孤岛的感觉肯定与鸟的叫声有关。是鸟声营造了这样一个环境。   鸟们又在叫——“啾,啾,啾。啾,啾——啧啧啧……”,像在议论什么新近发生的事情,间歇的时候,便有一只鸟在发出简短的应和:“啾,啾,啾”。望着绿色的茶叶在杯中浮起,又落下。这鸟的叫声肯定与一场不同寻常的事件有关。在头脑中搜索,便想起了不久前在苍山发生的一场火灾,这场大火一定引起了鸟们的注意,它们肯定在议论发生的这场大火。“这样大的火,这样大的火,烧伤了大山!”“是,是,是,大山被——烧伤了!”我的想像马上把鸟语翻译成了人语。随即便想起了“休戚与共”这个词。在大火扑灭后的第二天,我曾经到过苍山,看到斜阳峰麓大火未殃及的地带,成群的松鼠在松树下跑来跑去,有的则扒在树上一动不动,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这些松鼠肯定是从大火蔓延的山林间逃到这里来的。同居于这块土地上的生灵,肯定都有着被大火烧伤的记忆。   静观茶叶的沉浮,听着鸟的叫声。在等待的人不来之前,我心绪不宁,无事可做,便开始想入非非。几天前,我的办公室里听到咪咪的猫叫。一开始,以为是幻觉。后来一个到我办公室的同事说,你的办公室里肯定躲着一只小猫,这几天总看到办公室外有一只大猫在四处寻找。仔细听,书橱的后面果然有微弱的猫咪的叫声。请了几个同事一起搬开书橱,一只小猫咪露出了身影,但却不肯跑出办公室,只是扭了下身子躲到书橱下更隐蔽的地方,咪咪地叫。窗外,老猫的叫声更响亮了,一声一声透露出焦急。无奈之后采取的唯一办法,便是尽快离开办公室,把窗子和门打开。十分钟后,再次返回,小猫终于不见了,大猫领走了它。便又想起那只麻雀的残骸,我不知道这只麻雀之死是否与这只老猫有关。如果是,那鸟们的叫声也许是在开一场声讨会。“这可恶的猫咪,这可恶的猫咪,咬死了我们的阿翠!”“是的,是的,真可恶,这只猫咪!”   我不知道老猫的猝然来临与小猫的处境是否与鸟们的抗议有关。   继续喝茶,绿色的茶。这是一个绿色的早晨。我的周围,栖息着很多生灵:老鼠、猫、麻雀,也许还有很多生灵。在则我却很少关注他们。其实,即使是同类,我和居住在这座办公大楼上的人们也很少沟通。上班、下班,生老病死,种种的不愉快,每天都在发生。此时,我看到的只是杯中沉浮的茶叶。我每天都在喝茶,我的心已经沉落得很深了。   那人没来。只好继续等待。开着的qq上突然有头像在闪烁。他并不在这座城市,但我们共同生存在网络之中。“你们那里发生苍山火灾了?”他问。“是的”我回答他。“没受到大的影响吧?”“生活照样进行。”“那就好。”传来一个笑脸。虽然从未谋面,但我对他的熟悉程度甚至超过了每天在楼梯上相遇的同事。喝了一口茶,便喝出一种很怪的味道。   终于等来了敲门声。一个从视线中消失已久的朋友突然造访。“啊啊,你好!”“啊啊,你好!”“无事不登三宝殿,给你送请柬来了。我儿子结婚。”“好啊,祝贺!祝贺!”于是忙着倒茶,他连连说:“不了,不了,我还忙,要去送请柬,”一脸的微笑。我们其实就居住在一个片区,但很少见面,不知道平日里他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是在特殊的时刻才现身,正如那只猫。   终于等来了敲门声。单位的头手中拿着一个会议通知,对我说:“明天有个会议,你去参加。”我随时都会被安排去参加这样那样的会议,这已成为我工作的一个不可或缺的部份。虽然有的会议其实并不重要,但通知上都明白无误地写着:不得迟到、早退,不得无故请假。我必须按会议通知的时间、地点,准时赶到会议地点去。   终于等来了敲门声。单位的清洁工小刘准时在上午10时来为我打扫办公室。我配合她要做的事情就是离开办公桌,让她来扫地、掸灰、拖地、抹桌子。尽管这样的清扫工作我也能够做而且做的更简洁完好,尽管每天一次的例行打扫花费了我很多时间,但我不能拒绝她,她是劳动人事局安排来的“4050”人员——即一些单位破产单位女40岁以上男50岁以上的职工,由劳动人事局付给基本工资,再由接收单位给予适当补贴,由她们来完成接收单位分配给的工作。赶快站起身,我拒绝她的打扫其实就是拒绝了她的再就业,据说这是一项爱心就业工程。   接着又等来一个电话。一个朋友告诉我最近股市的行情,虽然我并不炒股,但他不厌其烦地向我讲述各种股票的涨落,最后又语气恳切地劝我去买点股票:“把钱存在银行,是一种愚蠢的行为!”我的心也被他的话所搅动,岌岌然感到自己是一个愚蠢的人。   又喝了一口茶。心又沉了下去,有如杯中的茶叶。总得找点事情。在鸟的叫声中打开word写字板,开始打字。打着打着,又想起了要等待的人。看时间,已是上午11:39。   按理我应该关闭电脑,起身离开,但我不能走,我要等的人还没来。我已做好了准备,请他吃饭。我只能等待。与世界的联系其实是存在着的,就像这鸟的叫声,虽然有些孤寂。   又听见小猫的叫声,一声一声,很急。打开办公室门,我又看到了那只老猫,它蹲在门外,见我来了却一动不动,繃紧了它的身体,发出一种威胁性的叫声。我止住脚步,侧耳细听,听到了小猫有气无力的叫声,就在隔壁W的办公室里。W今早没来,给他打电话,他说去了一个县城,估计中午才赶得回来。今天是星期一,这只小猫肯定被整整关了两天了。我记得W星期五来过办公室,那只小猫肯定是在星期五顽皮地钻到他的办公室的。整整两天的寻找,老猫一定耗尽了心力。我的心无法再平静,生命与生命有时应该是等价的。   只好回到办公室,关紧了门,继续等待。心情却不宁静了。我继续给自己的茶杯里添了水,又静静地坐下。这时窗外鸟“吱溜溜溜”一声叫,像在告诉我什么消息。朝窗外看去,看到了停车场外有车向着办公大楼开来……   赶紧走下办公楼。看到的是一辆奥迪车,却看不到我的朋友。那是一辆与我无关的车,车子停稳后下来了一个神色冷漠而矜持的女子。见我望她,她也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留下一袭渐渐远去的长裙,一串高跟皮鞋的“橐橐”声。   继续回办公室。又看见了蹲伏在办公室门前的老猫。它静静地等待在那里,两只眼睛里闪动着绝望和忧伤。小猫咪的叫声止息了。我疑心刚才是一种幻觉。我只能在幻觉中继续等待,等待那位远方的朋友。鸟的叫声仍然在继续:“啾,啾,啾,啾!”仿佛在说:“等,等,等,等!”   一个中午就在等待中过去了。朋友一直没来,想给他打电话,却无法查找到他的电话,他昨天打的是我的座机,没有来电显示。我查不到他的蛛丝马迹。我的肚子已经发出抗议。我开始感到愠怒,决定立马起身去解决一下吃饭的问题了。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我的心一跳。脚步声却止息了。分明听见掏钥匙的声音。隔壁的办公室门哐啷啷打开了。   我走出办公室,看到W的背影,他走进了隔壁的办公室。我跟了过去。   W弯下腰,往办公桌下张望了半天,然后直起身,见到我,说:“接到你的电话,我事情一完就回来了。你怎么没回家?”   不等我回答,他又拉开了靠墙的长沙发,望了望说:“那只猫好像不在啊。”   突然想起了曾给W打过的电话,便感到有些尴尬。“我是听到它在你办公室里叫!”   “只要不被关在这里,心就踏实了。我不忙回家就先来这里!”W笑笑,他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人。“也可能是小猫被人抱走了,老猫到处找不到它,又跑到这里来等待了。”   我分明是听到小猫的叫声的。但我不再说什么。而且,我注意看了看,原来蹲伏在门口的老猫不见了。   W忙着回家,我又再次想起了那个人,他还是没有出现。我坐下,忘了吃饭的事。窗外,鸟又在一声一声叫,整幢办公楼更加宁静。只有在鸟的叫声中,才感觉到等待的可怕与无奈。其实,我每天都在等待,等待来各种各样相同的可有可无的事情。   鸟的叫声似乎少了些了,那个人终于没来。我想立即离开,结束这样的等待。我突然感到他的可恶,是他彰显了我每天生活中隐蔽着的某些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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