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说狐

　　“那天看到一个养狐人和他的狐狸，那狐狸长得真是美丽，那双眼睛真媚……”前些日子出行，同车一位男士随意这样讲。他的语气就像是说一位令他心动的女人，让人颇感诧异。其实，就在那些天，我在听一首歌《白狐》。 　　“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独，夜深人静时，可有人听见我在哭；灯火阑珊处可有人看见我跳舞……”歌词凄美、低婉，听完一首歌就知道了一个完整的爱情神话故事。尽管我桌上堆满了材料和考试书籍，可我还是愿意让自己泡在爱情神话中让感动升腾。为了这首歌，我回家把聊斋翻出来，在一个秋阳褪色的下午，把所有狐的篇章都看了一遍。 　　在体验了人生百味之后，再看同一本书，心境是不一样的。包括一本童话书，对书中的角色体味儿时与现在自然是有很大的不同了。初看聊斋是在少年时代为了逃避功课图新鲜所为。时隔十多年再看这本描写花妖狐魅的聊斋，每一篇里的狐都是神采奕奕，显现着人间特色与仙风道骨。《狐嫁女》中的狐老翁豪爽、好客。他在深夜要嫁女儿偷出了千里之外官宦人家的金银器皿，这里叫做借用吧，可是最终他用完之后又归还回去，再有本事他也不敢把他人的东西据为己有。《遵化署狐》里的狐占据了道台府衙，可他们还是给新来的道台打了招呼不要伤害他们，谁知这道台却不买账，拿炮炸的狐们血肉横飞。可这道台终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终有一天他带了很多银两到京城去行贿谋划提拔的事时，被狐变的老汉揭穿逮捕法办了。狐用胆量谋略终为妻儿老小报了不共戴天之仇，一只情深义重的狐。这便是聊斋里的男狐们形象。 　　女狐们与祸患人间的狐妖精们绝不相同。《狐妾》中的狐很美貌，却绝不轻薄，她成婚是为了完成一段前世的缘份，对想入非非的人总会调皮地给一点点惩罚，而对侍奉她的仆人则乐善好施。终有一天，狐妾不辞而别。《狐谐》里的狐爱上了一位家境贫寒，从小苦读诗书却久试不第的万生。狐娘子机敏、诙谐，不乏才气，不但和万生同床共枕，更能和万生的朋友客人喝酒谈笑，说典故对对联，一对风雅有情人。可这狐娘子在与万生完结了前世的约定之后，对红尘爱恋没有一丝眷顾，化作轻烟般地去了。 　　感叹蒲松龄笔下的这些狐们，人气多于妖气，正气多于邪气。男狐们神通广大，侠肝义胆，广交好友，却不愿攀援贪赃枉法的权贵；女狐们既有着人间的万种风情，又有着仙界的飘然洒脱，“媚”只是其中一种而已。她们的爱情会随时降临在任何人身上，不论他的身份多么卑微，《毛狐》里的狐爱上了一位年轻农民。而《狐梦》里的狐姑娘在与读书人毕生洒泪挥别，却留下这样一句很有哲思的话语“盛气平息，过错自然少。” 　　看到狐们自然就想到了作者，我手拿的那本聊斋前言就是介绍蒲氏生平的，而几年前我所看到的一篇写蒲松龄的文章作者充满了同情与哀鸣说蒲松龄一生考场失意、生活贫困。我想那是在拿凡夫俗子的眼光看待这些先贤们。就在这些天我再次读到了陶渊明的《五柳先生传》，“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但陶渊明却“常著文自娱，颇示己志，忘怀得失，以此自终。”我们应该看到他们精神上的富足，而不是物质上的贫乏，超然的活法本是这些先贤们的意愿。蒲松龄在他的“聊斋”（他的书房名称）里听乡野趣闻，与友人喝酒谈天，有书中那些人物陪伴左右，足矣！嬉笑怒骂也罢，缠缠绵绵也好，他的人生在书中，而非现实中，任凭一生疯疯狂狂、痴痴傻傻。 　　耳边依然响起那首《白狐》。 　　“我爱你是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离开你时你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你看衣袂飘飘，衣袂飘飘，海誓山盟都化作虚无。……”
在中西方的神话传说里，有很多神仙爱上凡人的传说，古希腊的神话中，英雄多是人和神结合所生。“只羡鸳鸯不羡仙”，中国神话里的仙女们“珍珠姑娘、人参姑娘、……”修炼千年得了人形之后，也不过是为了饱尝一回人间的爱恨情仇之后，再回仙界做神仙。但那种分别多少带了人间的色彩，无奈、黯然、柔肠寸断……还记得安徒生的《海公主》吗？那是写给成年人和情窦初开的人看的，海公主爱上王子，可她付出的代价是与亲人们永别，最终变成大海的泡沫。歌中唱到：“滚滚红尘里，谁又种下了爱的蛊；茫茫人海里，谁又喝下了爱的毒” 尽管被称作毒药，可爱情魔力之大，各路神仙抵挡不住，奈何不了。 　　一个古老的哲学命题。 　　穿越时空，我浸泡在神仙的爱情里，也游荡了一回蒲松龄的精神世界，忘记了天色与季节。一扇窗外即现实，每一扇中都在演绎神仙们所称道的缘份。可现实的爱情在物欲面前多少有点苍白，凡女与仙女的距离正越来越远，仙女下凡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虽不能以神仙的爱情为范本，但听说凡人间是有蒲氏笔下的爱情故事的。她爱上他时他本一无所有，她看中了他的特质，终究经历了一切该经历的之后，他成就了自己的事业，可她却离开了他。离开的世俗理由千百种，唯独没有爱的理由。她异于凡人的地方在于离开的方式选择了在他辉煌的时刻。一个女人转身离去的背影是美丽的，从此后她把孤独留给了自己。而对一个男人来说，他最难忘的并不是那个当他锦衣玉食时环绕左右的衣着光鲜、容光焕发的女人，他无法忘记那个曾经给过他精神慰籍的人，那是一种来自心中的温暖。他会在心中为之醉酒、为之孤独、为之流泪。

　　“能不能为你再跳一只舞，只为你临别时的那一次回顾，你看衣袂飘飘，衣袂飘飘，天长地久都化作虚无……”一个被传唱的爱情故事，一个飘然远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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