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烧烤的滋味
2020-11-07叙事散文高会林
文/高会林今晚一挚友邀请我吃烧烤,喝啤酒,挽秋风扶杯,依朗月洗面,意境不错,感觉新爽,烤物也丰,肉类、植物类杂陈满桌,可吃来喝去,隐约觉着缺了点味儿。正谈笑风生、走神追思之际,一股油腻呛鼻的烤烟灌得我俩呼吸受阻,满眼溢泪,顿然忆起秋野烧烤
文/高会林
今晚一挚友邀请我吃烧烤,喝啤酒,挽秋风扶杯,依朗月洗面,意境不错,感觉新爽,烤物也丰,肉类、植物类杂陈满桌,可吃来喝去,隐约觉着缺了点味儿。
正谈笑风生、走神追思之际,一股油腻呛鼻的烤烟灌得我俩呼吸受阻,满眼溢泪,顿然忆起秋野烧烤的旷达和野趣来。
如若你问我一年四季最爱哪个,我会毫不打凼地告诉你——秋天,尤其是故乡的仲秋和深秋时节。此时,大地丰盈成熟,空气中涌动着五谷杂粮的体香,遍野的食物唾手可得。而我的最好,当首推野外烧烤。
一阵秋风一道凉,五遍秋风草叶黄。蒿枯草黄不必为找柴犯愁,山芋、花生、迟玉米大多成熟,俯拾即是。一年中作野外烧烤的最佳时机已经走近,只欠一根火柴的牵引了。
不过,你千万不要以为谁都能在这个时令吃上喷香可口的烧烤食物,因为粮食是集体的,只有看护庄稼的巡田人才有可能享用这个特权。妙在我家住村西头,西南、西北方向是旱作物集聚区域,巡田人走累了常来门前歇脚。无意的机缘要来挡都挡不住。祖母客气地叫我给他端板凳,倒碗白开水,我干脆画蛇添足又递把蒲扇过去。这一串日积月累的礼貌动作给他留下了好印象。他想烧烤时总会吆喝我一声,久而久之,一个眼神、手势或随便什么肢体语言,都可以准确传递这个心昭不喧的信息。为避讳,我们像两辆高速公路上行驶的汽车,保持约两百米距离一前一后向田间进发。奶奶背后嘀咕:又去打野了。
到地头后,环顾四周无人,他用铁锹三下两下挖口尺把深的洞穴,铲一抱干枯的荒草夹些半干不潮的荆条和毛蒿垫进洞底,再把刚拔出的山芋、花生抖净土置于草面上(若是嫩玉米棒则用细细的野树枝扎入尾部,再倒插洞底),然后,再以荒草干蒿将洞穴上部装填满实,一根火柴点燃了事。烟火升腾后,我俩择块贼厚的草皮坐下来,一些成人的提问和一串幼稚的回复得空唠嗑,主题横竖离不开个吃字,我的回答总是一致的好吃,样样都好吃,好吃得要命。待火熄烟散,两人头顶头匍匐于地,飞快扒去柴灰,抓出焦黄透熟的烧烤物,又吹、又捧、又拍着散热,简单毛糙地剥皮去壳,秋风扫落叶般狼吞虎咽一番。临了的我面目全非,分不清鼻子和眼睛,像个小卖碳翁似的向他报以最真诚的感激和快乐得几近歇斯底里的会意的微笑。有时他刻意要丰富野炊蛋白质成分,脱鞋褪裤赤裸上身,在冰冷的河水里摸几条肥硕的大鲫鱼开膛破肚塞点把食盐粒,分付我去草丛中捉几只行动迟缓却满腹油黄的秋蚂蚱,扔进火里一并烧烤,那结果可谓活色鲜香,吃得更加琅琅上口,没得放屁的空儿……说到这,生长在城市的挚友打断我的思路强行切入,说乡村那时天蓝云白,风和日丽,一定令人神清气爽,你怎么只字不提呢?贪嘴,好没品位。我举起啤酒杯大笑着对他讲:你说,那时的我哪有半分闲心去观赏什么闲云野鹤?那会儿鼻子和嘴巴的功能最要紧!是肚子指挥脑袋的时日。
受野外烧烤启发和诱惑,同时也为给处于清贫岁月的小同窗们解谗,推广烧烤经验,普度众生之口,上学时我悄悄揣盒火柴,利用最后一节课间休息时间,狂奔到收秋后的田野中,难得秋风助威,把连绵不断的田埂、河滩乃至坟山,舞作一条条游弋的火龙,一片片热烈的火海。放学后,我领着全班同学,四散进焦黑的田野里,用树枝或双手为筷拨弄碳灰,寻找可食之物,于阡陌纵横的土地上品尝烧烤大自然的美味。当然,改革或创新的路一般都比较曲折。我放的这把信马游缰的天火有眼无珠,烧了荒野不算数,还把公场上的草垛顺带“吃掉”了三、四堆。母亲抖擞的竹竿在地面上作戳天捣地的垂直重复动作,也许是我的双唇漆黑得离谱或滑稽,终使她动了恻隐之心,取消了竹竿的直线平行并与我屁股产生交点的剧烈运动;沮丧地说你晓得吗?你把天烧塌了。我低头反思,一是这样一来冬天分不到草,缺柴烧,家人得受冻;二是母亲用词太夸张,天既没烧破,也没塌掉,还好好的;三是以后再搞类似的烧烤项目,一定派专人看火,才不会走调跑题。如此秋炊大手笔,半途而废怎能甘心,肠胃绝对不能同意。我生就认准目标不轻言放弃的牛脾气,在离开故乡前的每个秋季,野外烧烤是我假期的必选科目——好在火得到了相应的定位,不再由着性子满地乱跑、惹事生非了。
吃完街头烧烤刚进家门,母亲好象嗅出我身上腥膻的火烟味,投来疑问的目光。当得知是吃烧烤的缘故,且没有家乡烧烤的自由、旷达和纯正时,想念故乡的母亲说快到国庆节了,我们一起回趟老家吧,现在正是烧烤季节,你还去田冲开心做烧烤,我去看看左邻右舍的老姊老妹们过的好不好;不要以为自己长大了就不好意思,你以前偷偷摸摸搞烧烤老娘睁只眼闭只眼,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虽然不识字但识理,小孩子只要不闯祸,人生天养的古话是丢不开的。不是说天上的龙肉,地上的驴肉,都不如火烤的芋头吗?眼下这秋山芋正当时,要烧烤起来,那味道肯定没说的!……
我接过母亲递来的一杯糖泡绿茶,一边小口喝着,一边听着她津津乐道着过去,一边意味深长地对着她老人家放声傻笑。
最后我反问母亲:你说在这谷物成熟、秋事正密的当口,到底是烧山芋香甜,还是拷故乡有味道呢?
母亲的心思似层薄而透明的窗纸,经我酒话一激灵,苍老的脸上浮过浅浅的红晕,好象乡村旷野燃起的烧烤的烟火,在秧歌的吟颂和秋风的抚慰下时浓时淡,忽近忽远。
我点上一枝烟,移目窗外,激发所有的嗅觉潜能,尽心从空气中分辨来自远方故乡秋野烧烤的气息。
2007年9月24——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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