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我的乡村
2020-11-08抒情散文花落无声
我的乡村(一)夏玉米车子在乡间公路上穿行。此时,正值夏末秋初。高大的白杨树撑起浓密的阴凉,浓稠的蝉鸣如雨点般洒落下来,充盈着我们的耳膜,也充盈着夏日田野的热情。密不透风的青纱帐,把不远处的村庄淹没了。挺拔的夏玉米一排排,一队队,英姿勃发,威
我的乡村
(一)夏玉米
车子在乡间公路上穿行。
此时,正值夏末秋初。高大的白杨树撑起浓密的阴凉,浓稠的蝉鸣如雨点般洒落下来,充盈着我们的耳膜,也充盈着夏日田野的热情。密不透风的青纱帐,把不远处的村庄淹没了。挺拔的夏玉米一排排,一队队,英姿勃发,威武雄壮。顶着浅粉色樱络的玉米穗,骄傲地别在腰间——难怪玉米们如此神气了。
黄河岸边的鲁西北平原,是一片平坦的,黄褐色的土地。她象一个姿色平平的女子,没有生的花容月貌,却有着温良朴素的品性。这平坦的,看起来有些丑陋的土地,象乡下女人那虽不丰满美丽,却极香甜温软的胸怀,哺育着她的每一个儿女——玉米,小麦,大豆,棉花,以及形形色色的绿色植物。
夏季,是大地最丰茂的季节。田野里,到处是攒足了劲生长的庄稼,而夏玉米是最常见的。那漫天遍野的青纱帐,往往让人想到海洋,绿的海洋,无边无际。
麦收以后,带着麦茬,农人们就把玉米种子播在地里。哪怕是播在干旱的土壤里,只要给它灌上一水,几天后,便有绿色的锥芽探出了头,好奇地望着这个世界。然后,在一天热似一天的暑热中,守望在无际的田野上。夏天的日头白晃晃、毒辣辣地,晒的小苗没了精神,卷起了叶子。农人们到田间走一走,看一看墒情,慢悠悠地踱着步子离开了。有经验的农人都知道,玉米的苗期最忌遇到大水,否则苗子旺长,吸走了养分,耽误了结果。等旱到一定程度,才给它灌水。渴极了的玉米苗,饱饱地喝足了水,立刻滋润起来,欢快地手舞足蹈起来。傍晚时分,微风徐来,蹲在地头上,你可以听到玉米“咔吧、咔吧”拔节的声音,交头接耳喃喃私语的声音。
大雨过后,太阳一出来,潮湿的大地就成了一座蒸笼,蝉躲到了树的阴凉处,仍然大声叫着:“热啊!——热啊!——”。但是,夏玉米是不怕热的。一眨眼的工夫,它们就窜到了人的腰间,就没过了人,在酷热中积聚着生命的能量。夏玉米的生长期短,仅有八九十天,就完成了一次生命的轮回。也许,正因为知道自己的生命极短,玉米们才以一种昂扬的姿态,走完自己的生命路程。与夏玉米同命相怜的,还有在树上声嘶力竭歌唱的蝉们。蝉们高亢嘹亮的歌声,夏玉米粗犷疯狂的生长,成为夏天——这个丰富的不堪负载的季节里,最动人的一幕。我们无法不被自然界的这种生命的激情所感染。
庄稼人视庄稼为命根子。所以,往往把庄稼当作儿女来伺候,把儿女也当庄稼来调理。庄稼人从来不娇宠孩子,就象从不过早地给玉米浇灌一样。农家孩子生来命硬,自小就在田野里摸爬滚打,下河摸鱼,上树摘枣,不喝牛奶不吃巧克力,只喝凉水也长个,一眨眼的工夫,那些流鼻涕的光屁股猴,一个个长成了乡村的男子汉。
就象田野里那些玉树临风的夏玉米。
(二)南瓜
若是走过村庄,偶然向四下里一瞥,你会看到,到处攀爬着一些绿色的藤蔓植物。枝枝蔓蔓,绿影婆娑,随意而又执着,给夏季的乡村,凭添了几许诗意的风景。
其间,有金黄色大朵的喇叭花,向内里卷缩着,一副臃懒欲眠的样子。叶子的脉络清晰可见,在硕大的叶子间隙里,隐约露出几个圆滚滚、毛茸茸的身影,就象正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光腚孩儿。这便是南瓜。
在乡村,到了夏秋季节,随处可见这样散漫、恣意生长着的南瓜。房前屋后,田梗地头,墙根下,沟渠边,只要能埋下一粒种子的地方,就能见到她枝叶繁茂的身影。一个雨后的清晨或黄昏,一粒种子,被主人随手埋在了地下。发芽后,就开始没有节制地生长起来。南瓜的枝叶粗壮硕大,蛇一样向身旁丛生的杂草延伸过去,霸道地扩展自己的地盘。它们被丢在哪里,就在哪里繁衍生息,直到让自己的儿女一个个呱呱坠地,再也爬不动了。远远地看去,好大的一片南瓜秧,其实呢,也许就是几棵而已。
南瓜不是主食,它不能和小麦玉米一样,生长在水土肥沃的大田里;它也不是蔬菜,不能和茄子豆角一样,生长在精耕细作的菜园里。它只是百姓饭碗里,一道可有可无的点缀。熬南瓜饭,做南瓜饼,嫩的时候剁成馅蒸包子、包水饺,老了便可以直接蒸熟了,入口香甜绵软。因极易成活,又极易结果,所以便不值钱。隔一段时间,种瓜人到丢下种子的地方去看看,也许怀里就抱不下了。乡下人比城里人大度,经常把刚摘下的,那披一身金黄,娃娃般可爱的南瓜,碰到谁就顺手送给谁了。反正,那秧上还有很多呢。
所以,人们很执着地年年种她。她们也总是被随意地丢在哪里,就在哪里繁衍生息,成为乡村一道永远的风景。
每当走过乡村,看到枝蔓婆娑的南瓜,我的心间便升腾起一种特殊的感情。她让我想起乡村的女人。
乡村的女人,以一种隐忍的姿态生存着,坚强而又乐观。就像贴紧了大地,匍匐生长着的南瓜。她们没有多少文化,也没有复杂的思想和感情,永远也不会知道什么叫小资;她们没有机会,也从未想过走出这片土地。为了生存,她们让自己变得粗枝大叶,粗着嗓门说话,粗着嗓门喜笑怒骂;她们和男人一样,顶着烈日在田间劳作,光着脚丫撒粪和泥。热了,跳到河里去洗澡,吓的年轻后生们躲着走;累了,在树荫下纳凉、扯皮说闲话,一身的烦燥与劳累,早随着爱扯舌头的风,跑到几十里外去了。
傍晚时分,村庄里升起袅袅的炊烟,家家飘出了南瓜饭的香甜。那味道,是南瓜的味道,也是女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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