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城里的月光

　　不觉间，从乡村迁居雄州小城已五年矣。或许是因了工作的劳碌，因了俗事的缠扰，因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必要与非必要的你来我往，因了这城市中无处可避的尘埃与无时不在的喧闹，在我苦苦追求与刻意找寻的所谓成功事业与理想人生的过程中，是不是真的像一个浮沉于波涛大海中的溺水者那样，死死要抓住什么，又或者慌不择路地要放弃什么？每天从早到晚，每年从炎热到寒冷，常常一个人挎着黑色的采访包或走在小城的大街小巷，或与三五友人缘聚在小城一隅“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没来由地感慨一番；也常常是“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满天繁星映着我匆匆回家的孤单身影。夜深的雄州大道骤然飞驰而过的大车小摩，呼啸的声音渐远渐近，渐近渐远，直到身后不再响起我疲累拖沓的脚步声，而小城某一处属于我的那个叫“家”的空间，把我满身的疲惫包裹，栖息着我的思考与思想。 　　这时，在五楼的家的阳台上，蓦然发觉，那一轮高悬在小城高楼之上的孤圆明月，那千丝万缕的裹缠着城市尘埃的月光，水泻一般地洒落阳台，被黑色的防盗网间成一格一格，明亮而清冷。 　　 似乎，在小城行走的岁月中，一直以来，我所忽略的不仅仅是乡村那些快乐无忧的童年游戏，还有这年年岁岁圆圆缺缺的城里月光。 　　是不是这座小城里居住的许多像我一样来自乡村的新市民，在每日的奔波与劳累中，难有时间遥望明月，难有心情沐浴月光？ 　　前些日子，与几个好友夜聚于浈江河畔与三影塔广场的小食摊上，聊着，喝着，吃着，猛一抬头，便见一轮明月高挂中天，清辉挥洒，大地银纱遍及，于是话题突地转入这明月清辉中来。看水流缓缓的浈江河上，夜风轻拂，倒映水中的明月一漾一漾，波光摇晃，银辉闪动，却又因河水浑浊，原本美好的水天一色也显出凝滞的光泽，进而令心情凝重，无话无语；夜深时分的三影古塔，沐浴在一片清辉之下，周旁高树矮木，蓊郁中透着孤阴，一如这月色轻笼的影塔，望尽千年，也难遣这千年孤独，塔角风铃，风过中犹闻叮当轻吟，似与月光遥相呼应，而塔下若干食客不解风情，依然大口喝酒，大声谈笑，一任明月千里空寄相思。 　　常居小城的好友山突然停下杯中酒，不无感慨。他说，想起当年在乡村老家快乐的日子，那些在月光下的童年游戏，那身披月光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年龄，那一片不夹带一丝一毫尘世功利的乡村月光是多么纯洁多么美丽啊！而奋斗经年之后，远离乡村而栖居小城，渐渐地淡忘许多前尘往事，却为着生活为着比生命更长的人生奋斗，更忽略了云天之上的一轮明月，城里的月光朦胧而浑浊，曾经年少无忧的岁月，那些充溢心中的温馨回忆，也如这飞扬着漫天尘土的月光一样浑浊而朦胧了。 　　我听着听着，突然就涌升出一种比这月色还浓的伤感来。一月中难得有一次从乡镇下来小城的文友赵老师，更是对城里的月光脸露不屑。他说，城里的月光给人的感觉不仅是朦胧的浑浊的，更是孤独的冷清的。密密麻麻的高楼之下，每日比乡村更多的脚步匆匆，比乡村更多的车轮滚滚，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停下匆匆的脚步，能打开自己的门窗，仰望小城上空的那一轮孤月呢？城里人白天忙于工作，晚上忙于享受，只顾于在酒店饭馆之中推杯换盏，只顾于在茶楼宾馆把麻将推搡着嘈杂乱响，只顾于在娱乐场所与小姐虚情假意，哪还有得空有心情地去作“举头望日月，低头思故乡”的闲情逸致呢？ 　　注定孤独的城里月光只能永远与这个城市遥遥相对，没有人会走进她纯洁如银纱般的月色里。在新世纪成长起来的八十年后、九十年后，他们已不再是大地上的追风少男少女，他们整日整夜地痴迷着网聊网恋网游，已用不着在月光下与自己心爱的人深情对唱“月亮走我也走”之类的老歌了，一首“老鼠爱大米”直接又直白，褪去月色朦胧般的含蓄与婉转之后，现代爱情故事讲述的就是赤裸裸，而多少所谓的成功人士在网上一见倾心再见倾性，泛滥的一夜情后，破窗而入的月光是那样的凄惨而刺白…… 　　突然就怀念起多年前在广州听到许美静唱的《城里的月光》。已经很久没有听这首歌了，但里面的歌词似乎对城里的月光情有独钟，眷爱有加。最欣赏歌中的这几句：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温暖他心房/看透了人间聚散/能不能多点快乐片段/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守护它身旁/若有一天能重逢/让幸福撒满整个夜晚…… 　　不管如今城里的月光能否把梦照亮，但请相信，只要对明月常怀一颗虔诚的心，对月光永寄一种无限情愫，那么，即使城市的空气再怎么浑浊，城市的尘土再怎么弥漫，但在九天之上的月光，一样清水般洁净我们的双眼，明月之下遥寄对故乡亲友的一片深情厚谊，在孤独之夜心房也定会溢满温暖，聚散两依依，快乐永相随；也无论人在何处，幸福就像天上的无穷无尽的月光，洒满我们的身前身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