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莫愁，莫愁

　　坐上去钟祥的车，我就想起了那个男孩。十五年前那个眼眸如星眼神如雾一般的男生，总远远地注视我。当我的目光装作漫不经心似地扫过去的时候，那眸光便如流星倏地闪了去，笼着的雾亦游离着瞬间飘走。 　　这样的目光在我背后一望便是四年。同学四年，我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我的一个同乡是和他要好的一个哥们，在毕业后一次相遇闲聊时仿佛是无意地说起，说那男孩一直暗恋着我，直到毕业离开，也没有勇气对我说出来。 　　我这种生性敏感的人，当然知道那种目光的意味。平心而论，我不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女子。但却很少有男生走近我。就算走近，也都仿佛约好了似的不越雷池一步，只叙友谊不谈爱情。居然也还有理由，说你那样优秀又清高，谁敢自讨没趣靠你太近。 　　我明白优秀的恭维不过是借口，其实我是应该反省一下自己的性情的。可是那个默默无闻没有一分过人之处的男生用那样如雾如愁的目光看了我四年，那样无望而且无所求。他内向孤僻自卑，我看得见他灵魂深处的寂寞和忧愁，我却没有给过他一丝一毫的安慰的假象，对于他的目光，我全当作不知。虽然他那种目光，曾几何时，也曾给我内心一点虚荣心的安慰。 　　当然绝不仅仅是虚荣心的满足，而是内心的些微的温暖。所以即使是从未有过一句交流，我依然深深地记得他。 　　因此，这次钟祥之行，我第一反映就是——我可以有机会去看看他，叙叙旧事，再问一声“你好吗？” 　　车在路上飞驰，我也沉在自己的思绪里。快到达县城时，眼前扫过一片银闪闪的湖水。但见一望无际的碧波浩渺如烟，隐隐约约现出对岸及湖中小岛的绰约风姿。 　　问坐在身边的一个年轻人。他一口的钟祥口音，全听不清他说的什么。这口音那样熟悉而又陌生，让我生出一种幻觉。 　　当年那个钟祥籍的男生就是这样说话的吧，虽然从未与他有过交流，却听到过他课堂发言，叽叽咕咕一句话都听不懂，惹得老师和同学们哈哈大笑，他却只是红着脸，将头深深地低下去。 　　我挣扎一下，将这联想打断，微笑着用普通话又一次问：这湖叫什么湖？ 　　那人于是也笑着用普通话回答我：它就是莫愁湖。 　　早知道南京有个莫愁湖，那首《莫愁湖边走》歌曲柔美抒情，一直喜欢。只是没想到钟祥也有一个莫愁湖。我暗笑自己的孤陋寡闻。 　　我奇道，这莫愁湖和南京的莫愁湖有没联系？ 　　南京也有莫愁湖吗？他问。我呵呵地笑了。与我对此莫愁湖的无知感到惭愧不一样的是，他对南京莫愁湖的不知是如此理直气壮，声音里充满了对此莫愁湖的骄傲和欣赏。 　　那，这莫愁湖可有故事？ 　　当然有。他似乎有些奇怪我肤浅的提问。 　　据说，这莫愁湖因一代绝世佳人莫愁女而得名。莫愁女是楚国第一美女，也是楚国歌舞的一代宗师。听说她貌若芙蓉，身如柳枝，可谓美貌无双；她能歌善舞，唱起歌来如流水行云，跳起舞来如嫦娥奔月；她在屈原、宋玉的指导下完美演绎了《阳春》、《白雪》，并传唱入歌，将楚国歌舞艺术推向颠峰；她与青年才俊王襄哥青梅竹马，倾心相爱，产生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后来，楚襄王欲召其进宫，强纳为妃，但她品性高洁，不为财富所动，不为淫威所屈，毅然投江，以保名节，被誉为绝世“圣女”。 　　我听得神往，从车窗望去，天阴阴的，所见是薄雾轻笼的一湖如烟轻愁。这“莫愁湖”之名却让我凭空生出几份落寞。 　　那年轻人看我注视着窗外的湖，便又说到，你第一次来钟祥吧，到了这里就一定要去看看莫愁湖，这湖中有岛，岛上有楼。有白雪楼、阳春宫，还有兰台宫、楚王府，美着呢。
　　听着这美丽的传说，看着窗外风光漪丽的莫愁湖，心中充满了感慨。不知这传说是不是有凭据，我宁愿相信这些美丽的传说。生命需要一些传奇。因为有了这些传奇，大千世界才多一份玄妙。 　　我又想起那个男孩的目光。这才明白，自己所谓的去看他，不过只是一个不会落实的想法而已。在校同窗时四年无一语，毕业这么些年，更是未曾有过联系。虽然我知道他一直在钟祥，工作家庭都不错，但却是从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当然若真的想联系也不是没有办法。他那哥们一直与我有联系，打电话问问他，他一定会马上告诉我。可是我却失却了追寻的心情。 　　能说什么呢？时间的隔绝，应比这湖水的浩渺还要让人感到茫然吧。人生的遗忘无处不在，我愿自己及他人全记取人世间的一份美好，而将悲苦烦愁全付与流水，随时间流逝而去。当年的少年维特之烦恼，记得也罢，忘记也罢，都全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生活得很好。 　　莫愁，莫愁，这充满人情味道的名字，让人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淡然和宁静。 　　抽空独自去莫愁湖边走了一遭。正是盛夏里树林绿得浓重之时，漫步柳堤之上，湖水轻荡的涟漪在阳光下闪耀着星星点点的金光。岛上绿荫掩映，厅榭楼台，山环水抱，恍然如在人间仙境，那清新的空气和怡人的清风，将凡俗世界里所有的尘埃荡涤一空。 　　清风舞细柳，丝丝拂面庞。清风中，仿佛有人在轻轻絮语：莫愁，莫愁...... 　　2007-8-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