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湖

　　一个很俗套的故事。一个男生读了很多年的高二（那时候高中只有两年），因为考不上高等院校他不让自己毕业。高考是一根独木桥，越到后来仿佛越来越挤越上不去人。在他的学校旁边有一个村子，村子有一个女子，一直默默看着他。一个有雾的早晨，女子在水塘里浆洗完毕，与男生迎面相遇，主动和他打上招呼，劝他说，你看你年龄都这么大了，不如放弃吧，与我结婚，我们一起做个小生意，或许比你上学强。男生想了想，自己家里本来就很穷，一年又一年的复读使他家不仅抵达了赤贫而且还负债累累，由于欠账过多，他的家庭已经没有足够的信用支撑他能借来这个学期的学费，他已经山穷水尽。女子的劝说，使突然有了沧海桑田的感觉，觉得世界一瞬间有了另外的意义。女子没有上过学，但具有乡村女子的所有优点，比如吃苦耐劳，比如勤奋守持。女子的家庭在当地是大户，父亲也是头面人物。因此，他们在镇子上租下了房子，一开始卖早点，然后开个小饭店。积蓄了一些后，他们移师县城开了一个颇有规模的酒店，不久他们又到了省城，开几个很上档次的连锁店，并且有了自己的品牌。女子这时候已经生了几个孩子，当上全职太太。当然做家务带孩子都有保姆、家庭教师等，女子的任务大概就是做好后勤管理方面的工作。男生现在是大老板了，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同时，面对周围的美女如云，他也没有脱俗，左拥右抱，极尽风流。 　　这当然不是女子想要得到的结局。多次交涉仍然改变不了他的时候，像所有绝望中的女人一样，她采取了极端的措施，用武力介入，对他实行全方位监控，对所有与他有接触的女性进行前截后堵。很快，他受不了了，向法院呈上了离婚起诉，并把自己隐藏了起来。女子找不到他，就找到了我。 　　他是我初中同学。我初中时留了一级，他上高中比我早一年。但我大学毕业了，他还坐在我曾经的教室里苦读。后来他发达了也没有忘了我们这些难友，经常作东小聚会大团圆，一方面能叙叙旧加深感情，另一方面也要听听他的的风光经验，为他成功提供感觉基础。女子哭了半天才停下来看我，我说我也找不到他，但我可以跟你说说话，缓解缓解你的心理。女子不说话，还是看我。我说喜欢庄子，比如他为相处于逆境中感情虚构了一个经典的比喻：泉涸，鱼相处于路，相嘘以息，相濡以沫。想象这样的镜头吧，两条鱼相互朝着对方吹气、吐口水，相依为命，多么美妙啊。这个不识字的女人立刻激动起来，说当初我们就是这样啊，没有我他哪能有今天，这个陈世美，我一定不放过他！我说，你别急，庄老先生在后面还有一句：不若相忘于江湖！我说我理解这不是哪一种状态好的问题，而是后面的似乎更像是终极的结果。如果有水了，如果有了江湖，身体光滑没有胳膊可以相拥的鱼，被水一冲，它们没有办法相互守在一起。那么人呢？人的身体似乎很完美了，但人心却很光滑，不能真正相拥结合融为一体，他们的感情命运就不难推测了。 　　女子低下头，似乎在思考，然后站起来说一句“谢谢你”就离开了。她接受他的离婚要求，她说他起家完全是因为她，她应该得到所有财产。男生老板再一次想了想，他认为自己有足够的才华，有很多商界的红颜知己，物质的财产似乎并不重要。于是，他也接受了她的要求。十几年积累的感情、资产顷刻间化为乌有。事情的发展对于这个男生也不乐观，原来口口声声地对他说要爱他支持他的那些女子在一夜之间都消失了。他还是很自信，凭着留下的私房钱，他南下深圳海口等地，找了他中学时的同学。但南方已经不是上个世纪末的南方了，一是机会很少，二是各方面都已成熟，木几乎没有空隙可钻。很快他又变得灰溜溜的，只好打道回府。 　　回来后他也找到了我。我和他说的仍然是庄子，是那个寓言故事。他急了，说这与我有什么关系，你说我怎么办？我说我只知道你得到了江湖，从你的生意刚有起色时开始。但你似乎又进入不了江湖。至于你怎么办我也不知道，但有一点你我都很明白：江湖险恶，险恶的江湖里，人们眼里只有自己。 　　（电脑统计，1562字　　联系信箱：jiangye99@tom.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