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叔叔从新加坡回来
2020-11-10叙事散文浇洁
叔叔从新加坡回来·浇洁叔叔昨天刚从新加坡回来,今天一大早就打来电话,说来我家看看。叔叔并不是新加坡居民,也不是到新加坡旅游。十年前,不知什么缘故,活泼开朗、聪明伶俐的堂妹英姿没考上大学,到温州学理发,二十四岁就嫁到了新加坡。听人说:新郎是一
叔叔从新加坡回来
·浇洁 叔叔昨天刚从新加坡回来,今天一大早就打来电话,说来我家看看。 叔叔并不是新加坡居民,也不是到新加坡旅游。十年前,不知什么缘故,活泼开朗、聪明伶俐的堂妹英姿没考上大学,到温州学理发,二十四岁就嫁到了新加坡。听人说:新郎是一个侏儒,英姿是为了定居新加坡才这样的。但我却一直没见过新郎。单英姿都几年没见,只是去新加坡前,我会过一面,非常惊骇,这是那个有着大眼睛、红脸蛋、爱笑的英姿吗,一个芳龄才二十四岁的姑娘?骨瘦的身子,牙齿灰黑,像个烟鬼,不应有的皱纹在眼角爬动,强挤的笑眼里满是忧戚。我怕叔叔婶婶伤心,从没问过他们。 几年后,母亲说:英姿在新加坡离婚了,贷款买了房子,要接叔叔婶婶去新加坡做客。于是,叔叔婶婶办了暂住证,在新加坡呆了四年。 叔叔一见我,就露出最开心的笑容,温情的目光不时地在我身上停留、打量,不断地嘘长问短,好像关了几年的水阀今天才开闸。我去厨房,他跟去厨房;我来沏茶,他跟在身边。当我把茶端给他,他双手接住,竟客气地说了声“谢谢”。叔叔变了。 叔叔的头发和几年前大不一样,根根雪白,脸色白中带青,像藏在地窖里的大白菜。叔叔在新加坡飞机场当清洁工,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因为是外劳人员,十二个小时,还属于正常上班。 “在那里做事很辛苦,每天坐巴士来回路上要花去四小时。一回去就抢着睡觉,要不上班会打瞌睡。在新加坡,一到上班时间,路上行人就像刚出笼抢食的鸡鸭一样,你追我赶。” 叔叔眉飞色舞地说起来,“那里上班,和国内不一样,工作责任到人,时时有人巡查。如一发现你发呆或停下,就有人批评你。你做得怎么样他不管,他只要看到你的手脚不停地动。即便地面干干净净,你也不能坐下休息。就是领班、经理也和我们一样,一旦查到了怠岗就扣工资。各行各业都如此。新加坡制度很死板。” “那累了怎么办?”我很好奇。 “累了,不管什么样的工作人员,只能借上卫生间休息。那里的厕所比家还干净,没有一丝异味,还有清香。” 一边的婶婶也忍不住插话:“新加坡很干净,很漂亮。到处都是草坪,看不到一点泥。紫红的胡姬花非常好看。棕榈树笔直高大。奇怪的是,就是夏天也没有苍蝇、蚊子。吃的用的都非常卫生……” “那里不要穿毛衣,一年四季只要一件衬衫、一条短裤就行。过时节哪怕过春节也没有一点气氛。你想啊,穿个衬衫短裤吃年夜饭,能有过年的气氛吗?可以说,在新加坡四年,我没过过年。”叔叔没待婶婶说完,就抢过话题。 在他们不停地亲切絮叨中,我用蹩脚的手艺炒了几样小菜。没想菜端上桌,叔婶却一个劲地夸赞。 “我们已经好几年没吃上这么好吃的菜了!”叔叔乐滋滋地品尝着,如同品咂着以往的日子,“新加坡的肉没有一点味道,烧出来有股猪毛气。猪大多是瘦肉,就是有一点肥肉熬出来的油,炒饭也不香。不知为什么?” “那里的大米是从泰国进口的,个大,长,晶莹,煮出来的饭晶亮好看,吃到嘴里绵软,却没有一点香味。怪的是,就是夏天,饭放上二天都不馊,不知是不是加了防腐剂?” “饭不好吃,生活没一点乐趣,连拉出来的屎都是小条的、扁的……”说到这,叔叔顿感不好意思,嘿嘿笑了起来。 我也跟着笑。 叔叔抿了一口酒,感慨地说:“人是这样的,在哪里住久了就哪里好。对家乡,不只是对人有感情,对山对水对房子都有感情。真的,一到家,好像到处都是熟人,一草一木都倍感亲切。” 怪不得叔叔见了我这么亲热!其实叔叔并不是我的亲叔,他是我的堂叔。我们都是浙江永康人。当年,为了生计,他和我的父亲不得已辗转来到江西安家落户。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江西,我们就再也离不开了。 “新加坡人亲情淡薄。儿子成家后,父子便很少同桌吃饭,星期天也不来往,各去各的娱乐场所。即便父子凑巧在外面同一桌吃饭,也各付各的餐费。” “那里老年人真可怜,不像我们这,五六十岁就退休在家,含饴弄孙。新加坡老人虽然有不少的退休公积金,可还是提倡自立,真的是活到老做到老。我亲眼看见一个八十四岁的老人倒在工作地点。不过,在那找工作容易,只要你有一双勤快的手。”叔叔说得入神,不时地放下筷子比划,“新加坡不养懒人,也难怪一个连水都要依赖进口的国家,会如此发达!” “新加坡人非常重视文化,教师、律师、医师最吃香。哎,如果你没成家,我真想介绍你去那当老师。那里,大多是华人。”叔叔望着我,笑咪咪中带着一丝惋惜。 趁叔叔夹了块鱼,婶婶忙插过话:“那里的人很迷信,供菩萨烧香,家家户户,连商店也如此,动不动请风水师。不过,新加坡人非常讲文明,一上巴士,见我们这样年纪大的,都会主动让座。公共场所听不到大声说话,也没见人随意脱鞋子。买东西不用担心有假钞,大把大把的钞票就露在袋口,路人都看得见,就是没人去偷。要是我们这里的小偷到那去,肯定发大财!” “新加坡法治严明,哪里敢去偷!一旦被抓,就要一丝不挂,遭受鞭刑,屁股打得皮开肉绽不说,还要拍照见报呢。那里呀,别说偷,就是随地吐一口痰,丢一个烟头,都要罚款,动不动几百上千。听说有个执法人员,在公园地上发现了一个烟头,他明察暗访,不依不饶,事隔二天,竟然找到了丢烟头的人接受处罚。” 叔叔紧跟着不容置疑地解释,“好在,我不抽烟。有一次,不小心扔了一张纸,我吓得半死,赶紧一脚踩住,趁人不注意,蹲下偷偷拣起。所以在新加坡,我说话做事都很留心。”叔叔一惊一乍地描绘着,仿佛仍在新加坡的大街上。 “是啊,我们外来人总是提心吊胆,很不习惯。”婶婶深有感触地补充道。 新加坡法治严明,我想,也许和剑桥大学毕业的律师当首任总理有关。我跟沉浸在话语中的叔叔夹菜:“新加坡地少人多,那里的住房一定很紧张吧?” “别客气!我自己来。”叔叔对我礼貌地摆摆手,“在新加坡,几乎人人有房住。即便你收入不高,政府还可以帮助你买到宽敞的房子。那里的人绝大部分贷款买房,一般住到老还到老。如果三十五岁后结婚买房,政府还资助四万呢!他们消费观和我们不一样,一有钱就旅游,满世界跑。不存钱,每人都欠债——房债!”叔叔爽朗地笑谈着,“在新加坡,尽管寸土寸金,但再繁华的地段,一楼一律白白地空着,既不住人,也不经商,用来作公共场所,休闲,娱乐,摆宴席。要买东西,有专门的商业区。” 叔叔放下饭碗说得更来劲了:“新加坡富是富裕,但那也有穷人。我有一个邻居,一家五口,只有一人上班,月工资一千多新元。因一直还不起欠下的几百新元,撞车自杀。媒体报道后,在新加坡引起轰动。死者妻子几天内就收到五十多万救助,救助款还源源不断地寄来,他妻子居然说足够了,把钱退回。不像我们这,总有人想方设法地骗钱。”叔叔动情地感叹着。 “在新加坡,最怕的就是生病。那里看病很难。你病了去医院,先要预约登记,有时要等上一个月才轮到你。滑稽的是,一些小毛病,等接到医院通知时,早就好了。但那里的医生很负责,即便是感冒,治好了,一个月后还要复查。” “那得急病怎么办?”我急切地问。 “得急病也没办法。我一个朋友,得了急病,先去医院住了下来。住了二天,花了一千五,还没轮上,气得不行,坐飞机回国。结果只花了几十块钱药费,病就治好了。新加坡的医生,每人每天规定只看几个病人,看完了就不管。”说完,叔叔两手一摊,神情疑惑。 屋外冬日的阳光明艳艳的,暖暖地倾洒在粉墙灰瓦上。阳台上菊花、茶花开得绚丽喜人。我请话犹未尽的叔叔去阳台上晒太阳。 叔叔笑嗤嗤地坐到太阳下,煦暖的阳光在他的银发上欢快地跳跃。叔叔见到太阳就像见到久别重逢的朋友,手脚变得雀跃起来。他诉苦道: “在新加坡四年,如同坐了四年牢。我每天天没亮起床,月亮出来回家。就是大白天,在室内上班也看不到太阳。那里的楼很高,二三十层,白天也灯光辉煌,夜晚亮得看不到星星。而且新加坡的月亮也和我们这不一样,不是‘C’形,真像大海中漂游的弯弯小船。”叔叔边说,边比拟给我看,“我的皮肤就是长年见不到阳光,天天瘙痒。”叔叔捋出他的腿,只见他的腿和他的脸一样,青白色,没有一丝血气。 婶婶在一旁怜爱地望着叔叔:“他每年都要用几支药膏。” “在新加坡上班,没有节假日吗?”我颇不解。 “有是有,但节假日上班,每天工资有四十新元,人民币二百块钱一天,谁舍得歇?” 在家乡没有固定工作,六十多岁还要养家糊口的叔叔,对过日子不可或缺的钱还是挺看重的。叔叔脑子灵活,会弹琴、画画、写毛笔字。在家以油漆为生。会用油漆雕龙画凤的叔叔像其他许多民间手工艺匠那样,行业式微,经济拮据。他办过锯板厂,养过牛蛙,贩过毛竹,都没攒下什么积蓄。 “叔叔,在新加坡工资高么?” 婶婶见叔叔没出声,讪讪地说:“月工资六百新元,不包括加班费。但房租很贵。” 我一边续着茶,一边关切地问:“英姿,在那边还好吧?” 婶婶见提起女儿,顿时眉开眼笑:“英姿现在可好了,白白胖胖的。嫁了老公,老公比英姿还小一岁,大学生,人好,长得也帅。就是还不生孩子,一有钱就旅游……”婶婶憨憨地笑着,满脸的皱纹在欣慰中荡漾开来。 叔叔婶婶在我家一直坐到很晚才起身,醉酒的夕阳染红了他们相伴前行的身影。刚走到大门口,叔叔又转身向我挥手:“丽珍,明天一定记着,来我家看新加坡录像!”
·浇洁 叔叔昨天刚从新加坡回来,今天一大早就打来电话,说来我家看看。 叔叔并不是新加坡居民,也不是到新加坡旅游。十年前,不知什么缘故,活泼开朗、聪明伶俐的堂妹英姿没考上大学,到温州学理发,二十四岁就嫁到了新加坡。听人说:新郎是一个侏儒,英姿是为了定居新加坡才这样的。但我却一直没见过新郎。单英姿都几年没见,只是去新加坡前,我会过一面,非常惊骇,这是那个有着大眼睛、红脸蛋、爱笑的英姿吗,一个芳龄才二十四岁的姑娘?骨瘦的身子,牙齿灰黑,像个烟鬼,不应有的皱纹在眼角爬动,强挤的笑眼里满是忧戚。我怕叔叔婶婶伤心,从没问过他们。 几年后,母亲说:英姿在新加坡离婚了,贷款买了房子,要接叔叔婶婶去新加坡做客。于是,叔叔婶婶办了暂住证,在新加坡呆了四年。 叔叔一见我,就露出最开心的笑容,温情的目光不时地在我身上停留、打量,不断地嘘长问短,好像关了几年的水阀今天才开闸。我去厨房,他跟去厨房;我来沏茶,他跟在身边。当我把茶端给他,他双手接住,竟客气地说了声“谢谢”。叔叔变了。 叔叔的头发和几年前大不一样,根根雪白,脸色白中带青,像藏在地窖里的大白菜。叔叔在新加坡飞机场当清洁工,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因为是外劳人员,十二个小时,还属于正常上班。 “在那里做事很辛苦,每天坐巴士来回路上要花去四小时。一回去就抢着睡觉,要不上班会打瞌睡。在新加坡,一到上班时间,路上行人就像刚出笼抢食的鸡鸭一样,你追我赶。” 叔叔眉飞色舞地说起来,“那里上班,和国内不一样,工作责任到人,时时有人巡查。如一发现你发呆或停下,就有人批评你。你做得怎么样他不管,他只要看到你的手脚不停地动。即便地面干干净净,你也不能坐下休息。就是领班、经理也和我们一样,一旦查到了怠岗就扣工资。各行各业都如此。新加坡制度很死板。” “那累了怎么办?”我很好奇。 “累了,不管什么样的工作人员,只能借上卫生间休息。那里的厕所比家还干净,没有一丝异味,还有清香。” 一边的婶婶也忍不住插话:“新加坡很干净,很漂亮。到处都是草坪,看不到一点泥。紫红的胡姬花非常好看。棕榈树笔直高大。奇怪的是,就是夏天也没有苍蝇、蚊子。吃的用的都非常卫生……” “那里不要穿毛衣,一年四季只要一件衬衫、一条短裤就行。过时节哪怕过春节也没有一点气氛。你想啊,穿个衬衫短裤吃年夜饭,能有过年的气氛吗?可以说,在新加坡四年,我没过过年。”叔叔没待婶婶说完,就抢过话题。 在他们不停地亲切絮叨中,我用蹩脚的手艺炒了几样小菜。没想菜端上桌,叔婶却一个劲地夸赞。 “我们已经好几年没吃上这么好吃的菜了!”叔叔乐滋滋地品尝着,如同品咂着以往的日子,“新加坡的肉没有一点味道,烧出来有股猪毛气。猪大多是瘦肉,就是有一点肥肉熬出来的油,炒饭也不香。不知为什么?” “那里的大米是从泰国进口的,个大,长,晶莹,煮出来的饭晶亮好看,吃到嘴里绵软,却没有一点香味。怪的是,就是夏天,饭放上二天都不馊,不知是不是加了防腐剂?” “饭不好吃,生活没一点乐趣,连拉出来的屎都是小条的、扁的……”说到这,叔叔顿感不好意思,嘿嘿笑了起来。 我也跟着笑。 叔叔抿了一口酒,感慨地说:“人是这样的,在哪里住久了就哪里好。对家乡,不只是对人有感情,对山对水对房子都有感情。真的,一到家,好像到处都是熟人,一草一木都倍感亲切。” 怪不得叔叔见了我这么亲热!其实叔叔并不是我的亲叔,他是我的堂叔。我们都是浙江永康人。当年,为了生计,他和我的父亲不得已辗转来到江西安家落户。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江西,我们就再也离不开了。 “新加坡人亲情淡薄。儿子成家后,父子便很少同桌吃饭,星期天也不来往,各去各的娱乐场所。即便父子凑巧在外面同一桌吃饭,也各付各的餐费。” “那里老年人真可怜,不像我们这,五六十岁就退休在家,含饴弄孙。新加坡老人虽然有不少的退休公积金,可还是提倡自立,真的是活到老做到老。我亲眼看见一个八十四岁的老人倒在工作地点。不过,在那找工作容易,只要你有一双勤快的手。”叔叔说得入神,不时地放下筷子比划,“新加坡不养懒人,也难怪一个连水都要依赖进口的国家,会如此发达!” “新加坡人非常重视文化,教师、律师、医师最吃香。哎,如果你没成家,我真想介绍你去那当老师。那里,大多是华人。”叔叔望着我,笑咪咪中带着一丝惋惜。 趁叔叔夹了块鱼,婶婶忙插过话:“那里的人很迷信,供菩萨烧香,家家户户,连商店也如此,动不动请风水师。不过,新加坡人非常讲文明,一上巴士,见我们这样年纪大的,都会主动让座。公共场所听不到大声说话,也没见人随意脱鞋子。买东西不用担心有假钞,大把大把的钞票就露在袋口,路人都看得见,就是没人去偷。要是我们这里的小偷到那去,肯定发大财!” “新加坡法治严明,哪里敢去偷!一旦被抓,就要一丝不挂,遭受鞭刑,屁股打得皮开肉绽不说,还要拍照见报呢。那里呀,别说偷,就是随地吐一口痰,丢一个烟头,都要罚款,动不动几百上千。听说有个执法人员,在公园地上发现了一个烟头,他明察暗访,不依不饶,事隔二天,竟然找到了丢烟头的人接受处罚。” 叔叔紧跟着不容置疑地解释,“好在,我不抽烟。有一次,不小心扔了一张纸,我吓得半死,赶紧一脚踩住,趁人不注意,蹲下偷偷拣起。所以在新加坡,我说话做事都很留心。”叔叔一惊一乍地描绘着,仿佛仍在新加坡的大街上。 “是啊,我们外来人总是提心吊胆,很不习惯。”婶婶深有感触地补充道。 新加坡法治严明,我想,也许和剑桥大学毕业的律师当首任总理有关。我跟沉浸在话语中的叔叔夹菜:“新加坡地少人多,那里的住房一定很紧张吧?” “别客气!我自己来。”叔叔对我礼貌地摆摆手,“在新加坡,几乎人人有房住。即便你收入不高,政府还可以帮助你买到宽敞的房子。那里的人绝大部分贷款买房,一般住到老还到老。如果三十五岁后结婚买房,政府还资助四万呢!他们消费观和我们不一样,一有钱就旅游,满世界跑。不存钱,每人都欠债——房债!”叔叔爽朗地笑谈着,“在新加坡,尽管寸土寸金,但再繁华的地段,一楼一律白白地空着,既不住人,也不经商,用来作公共场所,休闲,娱乐,摆宴席。要买东西,有专门的商业区。” 叔叔放下饭碗说得更来劲了:“新加坡富是富裕,但那也有穷人。我有一个邻居,一家五口,只有一人上班,月工资一千多新元。因一直还不起欠下的几百新元,撞车自杀。媒体报道后,在新加坡引起轰动。死者妻子几天内就收到五十多万救助,救助款还源源不断地寄来,他妻子居然说足够了,把钱退回。不像我们这,总有人想方设法地骗钱。”叔叔动情地感叹着。 “在新加坡,最怕的就是生病。那里看病很难。你病了去医院,先要预约登记,有时要等上一个月才轮到你。滑稽的是,一些小毛病,等接到医院通知时,早就好了。但那里的医生很负责,即便是感冒,治好了,一个月后还要复查。” “那得急病怎么办?”我急切地问。 “得急病也没办法。我一个朋友,得了急病,先去医院住了下来。住了二天,花了一千五,还没轮上,气得不行,坐飞机回国。结果只花了几十块钱药费,病就治好了。新加坡的医生,每人每天规定只看几个病人,看完了就不管。”说完,叔叔两手一摊,神情疑惑。 屋外冬日的阳光明艳艳的,暖暖地倾洒在粉墙灰瓦上。阳台上菊花、茶花开得绚丽喜人。我请话犹未尽的叔叔去阳台上晒太阳。 叔叔笑嗤嗤地坐到太阳下,煦暖的阳光在他的银发上欢快地跳跃。叔叔见到太阳就像见到久别重逢的朋友,手脚变得雀跃起来。他诉苦道: “在新加坡四年,如同坐了四年牢。我每天天没亮起床,月亮出来回家。就是大白天,在室内上班也看不到太阳。那里的楼很高,二三十层,白天也灯光辉煌,夜晚亮得看不到星星。而且新加坡的月亮也和我们这不一样,不是‘C’形,真像大海中漂游的弯弯小船。”叔叔边说,边比拟给我看,“我的皮肤就是长年见不到阳光,天天瘙痒。”叔叔捋出他的腿,只见他的腿和他的脸一样,青白色,没有一丝血气。 婶婶在一旁怜爱地望着叔叔:“他每年都要用几支药膏。” “在新加坡上班,没有节假日吗?”我颇不解。 “有是有,但节假日上班,每天工资有四十新元,人民币二百块钱一天,谁舍得歇?” 在家乡没有固定工作,六十多岁还要养家糊口的叔叔,对过日子不可或缺的钱还是挺看重的。叔叔脑子灵活,会弹琴、画画、写毛笔字。在家以油漆为生。会用油漆雕龙画凤的叔叔像其他许多民间手工艺匠那样,行业式微,经济拮据。他办过锯板厂,养过牛蛙,贩过毛竹,都没攒下什么积蓄。 “叔叔,在新加坡工资高么?” 婶婶见叔叔没出声,讪讪地说:“月工资六百新元,不包括加班费。但房租很贵。” 我一边续着茶,一边关切地问:“英姿,在那边还好吧?” 婶婶见提起女儿,顿时眉开眼笑:“英姿现在可好了,白白胖胖的。嫁了老公,老公比英姿还小一岁,大学生,人好,长得也帅。就是还不生孩子,一有钱就旅游……”婶婶憨憨地笑着,满脸的皱纹在欣慰中荡漾开来。 叔叔婶婶在我家一直坐到很晚才起身,醉酒的夕阳染红了他们相伴前行的身影。刚走到大门口,叔叔又转身向我挥手:“丽珍,明天一定记着,来我家看新加坡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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