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一张竹床

一张竹床 文※杜永生 　　家里的这张竹床已经38年了。和妹妹同龄。妹妹出生在农历5月，出生后不久，父亲就狠下了决心并托他的朋友，花了18元钱买回的。为了这张竹床，父亲一个人拉着板车，走了将近三个小时才到县城。 　　38年似乎很久，又恍如昨日。经年累月的磨砺，竹床早已经烙上了深沉、古朴地印痕，没有了原先的底色，泛溢出了陈年岁月那不朽的光泽。竹床是我们这个家庭生活的见证者。它记载着贫穷辛酸也见识着家庭的温馨与幸福。它没有语言，但，它伴随着我们健康地成长。这么多年了，它始终如影随形，不离不弃，看到，看着，心里才会有踏实感，才会将更多的往事一一铭刻！ 　　竹床（也叫凉床子）质地坚固，是当时非常好的竹制品了。听母亲讲，买回了竹床后，才两岁的我只要往这充满凉气的竹床上一放，就欣喜万分，也是天性爱动，在床上没一刻闲着，爬着爬着就攀越圆溜溜的护拦翻掉下地，还好当时的地面不是水泥的，但也常常摔的鼻青脸肿。夏天的每个晚上，母亲便及时地拎上几桶水，将门前的被酷日暴晒了一整天的地面浇湿一遍，一瓢水泼将下去，地面倏地腾起阵阵热气，夹带着泥土的气息氤氲馥馥，再泼就感到丝丝缕缕的凉气迭出。这时，父亲就会从土屋里把竹床扛出来放置好，这也是我们全家夏夜纳凉的睡床。 　　昔日的夏夜，是非常恬静、热闹的。每当夜幕降临，是人们身心放松的时刻。家家户户都有这样的竹床。那时的夜晚，风也抒情也纯净，房前屋后，田野池塘不时地涌传着蛙鸣的鼓噪和虫子的呢喃，孩子们追逐玩耍的嬉闹声也是一浪接着一浪，就连那些狗儿也都充满着稚趣，跟着哈哈乞乞，上蹿下跳。大人们经常聚拢在一起，唠嗑着家常里短，交流着种植经验，体会着时事政策，品评着人情世故。确实是一件很惬怀的事情，是一种淳厚素朴的氛围。他们在劳作之余，在这样温情浓郁的夏夜，舒缓着心情，舒散着郁闷，增进着感情，释放着心态。 　　玩累了的我们在大人的训斥下又重新糊拓了一下汗津津、湿沥沥的身体，这才准允上床。躺在清凉的竹床上，数着满天粲然眩目的星星，对着清幽明丽的月亮，随着那灿灿的想望，盈盈的志向沉入那香甜的睡梦中。有时候还会看到流星曳光划破深远的夜空，好奇也懵懂。不时地有拖着忽忽悠悠、明明暗暗的萤火虫在近前飞舞绕旋，赶紧捂上耳朵，防止它们不甚闯入。母亲始终缓缓地摇着蒲扇，为我们驱赶蚊虫，等到我们都熟睡以后才轻盈地扯上蚊帐。一觉醒来，那竹床上总也有一道被我们的汗水印显出的人的形状来。 　　后来到了上学的时候，这张竹床就成了我和弟弟的专床了。特别是到冬天，由于家境还是很贫困，没有多少御寒的铺垫，母亲就精心地铺上一层一层的稻草，刚铺的稻草，显得泡泡雍雍，倒也起到取暖的作用。不过没多久，就被压塌下来，从而板实平整了。 　　在这张床上，我度过了16个光阴，直到参军入伍。父亲在我入伍后的第四年去世后，母亲就换睡上这张竹床，她是在深情缅怀着父亲。她是用内心的悲苦来感应着父亲的存在。这张床至今还有父亲当时为了稳固床架而精心拧扭的铁丝。铁丝虽然已经锈迹累累，可那竹床却依旧不歪不晃，甚至竹席面都没有松垮，没有罅隙。那床沿边经长期的坐磨变得圆润光滑、明亮醒豁。 　　后来弟弟结婚后，在我们强烈地要求下，母亲才换上了我们购置的绷子床。竹床虽然没人使用了，但它没被遗弃，虽然闲置了，但母亲经常会拂拭上面的灰尘。 　　今天回家后，发现竹床已经被母亲清洗干净，放在堂屋中，她深情地对我说：“这张床你什么时候都不能慢待它，更不能丢弃它。因为是全家勒紧裤腰带置备的，是你父亲花了来回六个多小时从县城拉回来的。看到这张床，我就看到了你父亲的身影了……!”母亲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声音哽咽了。我懂母亲的心情，更懂这张竹床所蕴藉的意义。我想，即使今后我们老去，但竹床及其包蕴的珍贵是要后辈们传延下去的。 　　这张竹床，虽成了风物，但在我心里，依然是崭新的。依然坚固不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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