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摇晃的火焰

　　　　　　　　摇晃的火焰
　　离开这个城市，抽出我的身体。群鸟上升，飞翔在我的头顶。十日之前，八日之后。正午。夏天。我进入深水晃动的草，淡绿色的，蓬勃而恣肆。像在暗夜里，关闭了灯光，裸露的身体，清凉的夜色冲洗下，那束微微跳动的火焰，脱离我而去。它轻轻地点燃过我，在重新返回的情境中，我看到自己，不可抑制地燃烧，许多细小的东西脱落、裂变，发出响声。生命在我的肌体上，一种无人窥见的舞蹈，它的美丽，在一种窒息的氛围下，让我感受呼吸的舒缓和急促。那一天来临时，雨水停止了。我从一座顺天楼层，曲径通幽地方，转移居所。僻静的房间，仿佛神秘的一个游穴，容纳了尘世遗弃的欢乐。 　　我记得车辆、树木、闪动的田野、城市画面以及我微暗的皮肤、清瘦的脸，以及藏满秘密事件的表情，摇晃着，带我走入火焰。人群和楼房出现的中间，我悠然出现，又瞬间消失。鸟从上空飞过，我仰望的目光，轻摇一束明亮的色彩。我从北方到来，沐浴雨水过后的清凉。我想到车从远方来，它们在远处，也在近处。无影地相随，悄悄地靠近那束朝我移动的火焰。 　　门开了，关了。飘忽而出的，内心摇晃的火焰。碎石在脚下，天空敞开隐秘的笑容，仿佛突然降落的天堂。声音多么陌生，也异样熟悉。在人群中间，我怀念一条水中的鱼。迈开脚步，感受自己轻然落地。我依然以为，自己的面前：一片水域落下去，另一片水面升上来。 　　四周寂寞，空间散落着什么，我想说一声：我在这儿。我什么都没带来。眼睛和灵魂，记录下一路飘然离开，带着细雨微风地呼应，在陌生人群出现的地方，在暗影里。一条道路早已越过夏天的花草、泥土以及时间和空间，抵达我营造的城堡。我的身体隐藏在一个渺小而又巨大的城堡，漂移着，在你来临的地方出现。 　　在火焰当中，在一次次出现的舞台上，吸取跳动的人影，你像火，像我久违的内心曼妙的舞蹈。记忆的影像中，内心被符号定格的人影。仿佛神话，也仿佛许多摇转在记忆里的镜头。它们复原了我长久以来无法愈合的伤口，让我的呼吸变得平和，让不可企及的对象，一点点放低了高度。如同我，一步步丈量过那段距离，登上一层层的台阶。发觉你也一样，在露水和早晨汇合的地方，如此降临。我知道那是夜晚。 　　我在自己封闭的房间内，拥抱从远方而来的一种风生水起。那时，现在，中间。它们已经交相重叠。想像的细节一遍遍出现。我已经无数次把你比做花了，而花又怎么能说出你的温度，你摇曳的姿态和伏身在我灵魂里的影像呢？靠着一条松软的被子上，靠在房间的角落。时间在后退，后退到最初陌生的一刻，就在那时，我和命运重逢。我看见了少年，看见了青春，看见了我身体里长久以来被现实洞穿的缺口，中间爬满寂寞的藤蔓，等待着月光来临，而果真到来时，仿佛就成了我的火焰。 　　这时你才真的出现，你要等着我靠近，等着我把夜色关在门外，然后返回时间靠近我们的地方。是的，一点点的靠近，直到我们和时间一点缝隙都没有。我想确切地证实这些都不是虚无，都在眼睛里，在肉体中，在灵魂中，掀起微微的波澜。它们都触手可摸。你一定要来，从原初的地方来，打开所有的隔阂和屏障，摘除掉我们在人间的武装，因为人间给过我们的虚饰的表情，我们要了表情背后的一切，要了它们真实的安静燃烧的火焰。 　　时间停留在美妙的夜色之下，它多么短暂，短暂得让我重复细节，重复我们的衣服像风景一样的出现，却又像包裹秘密的外壳。我们要看到火焰，我们要把衣服拿开。要让跟随我们到来的火焰在温暖地抚摩过夏天的绿色之后，在这儿尽情燃烧。火焰轻微地摇晃着，从眼睛到身体，逐渐放大它的影子，我们以为整个城市都睡在这样的火焰当中，城市缩小在我们掌心，被我们轻轻地握住，而此时，我发觉的是那样一只柔软的手，它散发着微暗的火焰一样的光泽，蠕动着，终于把整个身体都出落在一条荡漾开的水面上。是的，当我用水面比喻这些的时候，你就变成了荷塘里的莲。如果，我把内心的秘密比喻成一个雪白肌肤的你，而你也如那莲花，在我的火焰当中，一瓣瓣地分开，显现出那金色的花蕊。 　　我已在这儿了，秘密告诉给什么呢？莲花，你爱什么呢？爱我在尘世的身体吗？我的消瘦由来已久。我看到了躲在莲花深处的你的脸，你小小的脸，沉迷而憔悴，你疼爱和怜惜的感觉，水滴一样落在我的胸口上，让我的肌肤因此起伏不已。我竟然没有觉察到自己已在沉醉当中。你的爱在你心里盈满了清亮的水，它们流淌在我的身体上，让那晃动的火苗激烈起来。倘若无形的激情是给予身体最好的礼物，那一切都来自你为着莲花的打开而到来的这个梦想。 　　梦想就是这样剥开包裹的外衣的，那些眼神、手势、声音、脚步连成的一场梦的境遇里，如此的情景，让我的感觉呼吸从唇间轻轻地逸出，气息散发出幽蓝之光，且香气弥漫，然后我们的气息同时相互融入，彼此因为莲花微红或者雪白的打开而相互允吸，仿佛一种柔滑地纠缠，而让摇动在莲花内部的火焰，更热烈一些。我听到了来自火焰内部的声音，它们是我的身体里来的，是我灵魂里来的，是你迎合着我的落在晶莹水滴里的梦，和你化为一体的美丽的生命状态的诞生。 　　想起站台前，和流浪的儿童说笑。不幸的人，命运早已开始了的前身。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我有多么幸运。我的梦可以展开在我们共同的火焰当中，在一处和另一处的房间里，莲花打开得如梦一样。在身体之外，在目光之内。城市隐藏在地下的管道，喷涌的水。饭桌前，在我打开水龙头的时候，立刻水花四溅，它们雪白地闪着碎裂的光，水珠在我的脸上，我清洗到黏附在脸上的尘埃，我觉得清爽透了。我需要干净的肌肤，需要在走到路上时，看到如雨后干净的植物。 　　我记述了这些。夏天，城市，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可能出现的际遇。想起过去，一天天走过来，街道一点点地陷落。我寻找到深水里的鱼。在干净而透明的空中，等我这样出现，在水中完成身体和灵魂的自由。就像我看着一粒石子溅入水中，水面不断地打开，越来越大。十年，二十年都过去了。这个水洗着的夏天来得清澈、温软而火热。远处的风，一点点地吹过来，从我头发、衣服、皮肤一直进入知觉，像那束不易察觉的火焰，无影地燃烧，把我带到此刻。我们终于彻底地向身体和身体、灵魂和灵魂的火焰缴械投降。 　　过去沉睡了太久，过去的城市，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一种滞重的、腥涩的气息。我和这个城堡一样的城市告别，和莲花深处的你分离。我呼吸它的空气。锈蚀的铁质和腐蚀过的砖瓦以及泥土的气息，弥漫之后，正在淡去。零落的七月的大地，我看到火焰把我的高潮带走。我喜欢着蓝天和白云在远处的流浪，它们干净、热烈。喜好着来回穿梭在震荡的车厢里。依靠着回忆，在我到达目的地时，体味准时出现而更迭的场景。仿佛在日夜的交替之后，我们早已注定留在了岁月摇晃的火焰当中…… 　　　　　　　　　　　　　　　　　2007年7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