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慈母山
2020-11-12抒情散文仰望或者倾听
打开我家的后窗,就是慈母山:我不过去,山就过来。这是我生命里绕不过去的一座山。我在慈埠搬了四次家,越搬离慈母山越近了,像是一种宿命。慈埠,原先就叫慈山公社,改成慈埠乡、慈埠镇,后来乡镇合并,慈埠就还原为一个纯粹的地名。我理解慈埠,我觉得,它
打开我家的后窗,就是慈母山:我不过去,山就过来。这是我生命里绕不过去的一座山。
我在慈埠搬了四次家,越搬离慈母山越近了,像是一种宿命。慈埠,原先就叫慈山公社,改成慈埠乡、慈埠镇,后来乡镇合并,慈埠就还原为一个纯粹的地名。我理解慈埠,我觉得,它更愿意自己像山上的一棵树那样活着,本色,淳朴。
妻子在慈埠卫生院上班。我们没有亲戚,朋友也不多。慈母山就成了我家的后花园。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山都被故事保护起来。慈母山也有故事。三国时期,青州别驾王修不从曹操为官,回家侍母,死后母子二人埋骨“桃花山”。后人感念子孝母慈,改“桃花山”为“慈母山”。山上已是墓碑林立,高低错落,成了一个新的村庄。
我要看的是桃花。山上到处是桃树。铁褐色的枝条,是寒冷凝聚的骨骼,一眼看去,让人肃静,也让人有着隐隐的疑虑:苍老的容颜,会绽放饱满的微笑吗?缤纷抢了眼,馨香夺了魄,是桃花的节日。我很幸运,在这样的一座山上,看着丑陋的枝条,我看到了通往春天的道路。
都说小别胜新婚。我和妻子在不断的别离中越来越陌生。母亲看在眼里,手上的活计却更勤快了。看孩子,做饭,打扫庭院,后来母亲还赶集买菜了,在老家,都是父亲出头露面的。 父亲农闲了,也两腿泥巴地赶来,背上驮着一根尼龙袋子,像一个外出打工的,驮回一年的忙活。进了门,就大口地喘气,咕咚咕咚喝水,忽然一指袋子:快把干粮拾掇出来,面条刚压的,要晾开。 一座山,像是一个敦实的粮仓,让我们心里特别塌实。父亲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他早上出去溜达,像顺手搂把青草给牲口,他拉回一些桃树杨树的枝条。山上很多,冬天生炉子吧。冬天过去了,房前还堆着大捆大捆的柴草。父亲买了一个烧水炉,它的造型像一口锅,大腹便便的,一面探出一个圆柱形的进口,往里填木柴,另一面是出口,父亲竖了一根废弃的烟囱管。后来,母亲看出了门道,她把铝锅放上去,蒸馒头。面是老家带来的,母亲做了馒头,父亲就坐在烧水炉前生火,填柴,咳嗽。这种生存方式,很原始,却也实惠,自给自足。 我的父母,用低到泥土里的姿势,换取了妻子的认可和舒心。医院宿舍区多用抽烟机,我家的烟囱低低地竖着,炊烟便顺着这根藤蔓,开出了袅袅的花束。就像节日的盛典。
父亲的目光终于有了着落。 他看好了山上的一块荒地,想开垦,母亲不同意:铁锨锄头水泵不全都靠借?家里还有地呢。 父亲是一只候鸟。秋凉了,大雁向南去,父亲往北飞。第二年开春,他带来一些蔬菜的种子,有大葱、辣椒、丝瓜。大葱种在院墙的外面,炒菜的时候,信手掐一个葱叶切细了,炼锅,满锅都是热烈的油星。辣椒站在西墙根,是对粗糙墙壁的一次艺术修补。最是丝瓜得意,几根木条导上去,厨房的屋顶是天然的架子,有吃不了的丝瓜任其风干,掏出里面的丝瓤刷碗刷锅,干净,卫生,很原生态的洗刷工具。宿舍区正对路的地方,不建住房,垃圾成堆,父亲忙活了一天,运垃圾,松土,调畦,跑集市买茄苗,栽种。茄子开花时节,翩然飞着一群紫色的蝴蝶。 农闲变农忙。父亲在慈母山下寻了一个加工活。每天接送女儿上幼儿园外,父亲还用自行车带着母亲去,一起上路,回家,融入了当地人的生活。 母亲生命里的最后六年,有四年在慈母山下度过。一辈子能有几个四年呢? 我长久地凝视着一棵桃树,回忆远去的花朵。桃树是转世的母亲。 “娇嫩而又顽强,亲切而又飘忽”,我以前写桃花的句子,却成了眼前重现的意象。争开不待叶,密缀欲无条。忙碌,绵密,多像勤劳的母亲。 这是一座桃花山。因为桃花,它一直保持着自己的一种色调:绚烂归于质朴。 起风了。满山的树叶喧响着,在我听来,是天籁,是《圣经》的声音: “你的母亲先前如葡萄树,极其茂盛,栽于水旁。因为水多,就多结果子,满生枝子。……。这枝干高举在茂密的枝中,而且它生长高大,枝子繁多,远远可见。” 这是颂歌,也必用以作颂歌。
都说小别胜新婚。我和妻子在不断的别离中越来越陌生。母亲看在眼里,手上的活计却更勤快了。看孩子,做饭,打扫庭院,后来母亲还赶集买菜了,在老家,都是父亲出头露面的。 父亲农闲了,也两腿泥巴地赶来,背上驮着一根尼龙袋子,像一个外出打工的,驮回一年的忙活。进了门,就大口地喘气,咕咚咕咚喝水,忽然一指袋子:快把干粮拾掇出来,面条刚压的,要晾开。 一座山,像是一个敦实的粮仓,让我们心里特别塌实。父亲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他早上出去溜达,像顺手搂把青草给牲口,他拉回一些桃树杨树的枝条。山上很多,冬天生炉子吧。冬天过去了,房前还堆着大捆大捆的柴草。父亲买了一个烧水炉,它的造型像一口锅,大腹便便的,一面探出一个圆柱形的进口,往里填木柴,另一面是出口,父亲竖了一根废弃的烟囱管。后来,母亲看出了门道,她把铝锅放上去,蒸馒头。面是老家带来的,母亲做了馒头,父亲就坐在烧水炉前生火,填柴,咳嗽。这种生存方式,很原始,却也实惠,自给自足。 我的父母,用低到泥土里的姿势,换取了妻子的认可和舒心。医院宿舍区多用抽烟机,我家的烟囱低低地竖着,炊烟便顺着这根藤蔓,开出了袅袅的花束。就像节日的盛典。
父亲的目光终于有了着落。 他看好了山上的一块荒地,想开垦,母亲不同意:铁锨锄头水泵不全都靠借?家里还有地呢。 父亲是一只候鸟。秋凉了,大雁向南去,父亲往北飞。第二年开春,他带来一些蔬菜的种子,有大葱、辣椒、丝瓜。大葱种在院墙的外面,炒菜的时候,信手掐一个葱叶切细了,炼锅,满锅都是热烈的油星。辣椒站在西墙根,是对粗糙墙壁的一次艺术修补。最是丝瓜得意,几根木条导上去,厨房的屋顶是天然的架子,有吃不了的丝瓜任其风干,掏出里面的丝瓤刷碗刷锅,干净,卫生,很原生态的洗刷工具。宿舍区正对路的地方,不建住房,垃圾成堆,父亲忙活了一天,运垃圾,松土,调畦,跑集市买茄苗,栽种。茄子开花时节,翩然飞着一群紫色的蝴蝶。 农闲变农忙。父亲在慈母山下寻了一个加工活。每天接送女儿上幼儿园外,父亲还用自行车带着母亲去,一起上路,回家,融入了当地人的生活。 母亲生命里的最后六年,有四年在慈母山下度过。一辈子能有几个四年呢? 我长久地凝视着一棵桃树,回忆远去的花朵。桃树是转世的母亲。 “娇嫩而又顽强,亲切而又飘忽”,我以前写桃花的句子,却成了眼前重现的意象。争开不待叶,密缀欲无条。忙碌,绵密,多像勤劳的母亲。 这是一座桃花山。因为桃花,它一直保持着自己的一种色调:绚烂归于质朴。 起风了。满山的树叶喧响着,在我听来,是天籁,是《圣经》的声音: “你的母亲先前如葡萄树,极其茂盛,栽于水旁。因为水多,就多结果子,满生枝子。……。这枝干高举在茂密的枝中,而且它生长高大,枝子繁多,远远可见。” 这是颂歌,也必用以作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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