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栀子花,白兰花
2020-11-13抒情散文丽琴
栀子花,白兰花江南的花事是一朝胜过一朝,春花烂漫的烟花三月已逝,阴雨绵绵的梅雨季节静静而来。雨雾横斜,清风漫卷里,栀子花像一朵朵小白鸽不知又从何处飞来,一夜间全都兀自歇憩在这一片绿意葱茏的枝枝桠桠间了。望着这一片片开得热热闹闹的栀子花,那一
栀子花,白兰花
江南的花事是一朝胜过一朝,春花烂漫的烟花三月已逝,阴雨绵绵的梅雨季节静静而来。雨雾横斜,清风漫卷里,栀子花像一朵朵小白鸽不知又从何处飞来,一夜间全都兀自歇憩在这一片绿意葱茏的枝枝桠桠间了。望着这一片片开得热热闹闹的栀子花,那一声声清脆的童谣抑或是老太太沙哑的唱卖声:“栀子花,白兰花,三分四分买一朵……”便从遥远的记忆深处绵延而来,回响在耳畔了。
于是,好多次,早晨,或者午后,漫步于校园,虽是梅雨如织,却忍不住撑一顶小伞,驻足花旁,陶醉在这一阵阵扑鼻而来的浓郁芳香里,欣欣然默赏着水光映印、雨露滋润下的栀子花了。便见栀子繁茂滴翠的叶片儿鲜绿鲜绿的,挤挤挨挨,层层叠叠,闪着水亮的光泽;如膏凝脂的栀子花儿雪白雪白的,散散落落,高高低低,蓄着雨露的剔透。间或还有数只纷飞的彩蝶蹁跹,蜜蜂嗡嗡,最恰是一幅纱雨轻薄,绿叶如绸,白玉散落的淡粉水墨画了。
我像是被团团花香包裹着的人。头发、鼻尖、眼眸、脸庞、手臂、裙子,甚至是浅蓝色的风凉鞋尖上都沾染了栀子馥郁的芳香了。以至我不惜被湿漉漉的雨珠打湿裙边,被纤细细的花枝扯住衣衫,情不自已地走进栀子花丛中,一次又一次地站在青枝绿叶间,弯腰采下一捧捧栀子花。每隔数日,晶莹的玻璃花瓶里的栀子花瓣枯了谢了,就再采再换。有诗云:“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望着那朵朵栀子自自然然地开落,却无人问津,留不住尘嚣中过客的匆匆脚步,我的心里着实为她委屈。
于是,栀子花开的时候,菁菁校园里,那一朵朵栀子花像江南雨巷里走来的一位位温婉的姑娘,轻踱芳步,袅袅婷婷间,成了我书房里的佳丽。夜色阑珊,月光轻泻时,朵朵栀子,伴我秉烛夜读,不觉墨香花香两相缠绕,萦怀心间;或随我纤指翩飞,思绪浸染着花香悠悠而来,指尖便细细生香,催开出文字的花来;抑或,哪怕仅仅是脉脉地望着水中的一朵,就一朵羞容紧锁的花骨朵儿,看着她一点一点舒展身子在夜里静静绽放的样子,你都会觉得诗意如沐清风拂进心田,仿佛听到了栀子花开的声音;更多的时候,我会轻轻嗅着那满屋萦绕的芳香,痴痴地遐想,童年的足音便开始清晰地扣起心扉,悠然的思绪便浸润在一派澄澈如水,明朗如画的温馨记忆里了。栀子相伴的月夜便是这样,迷蒙着水中花,镜中月的典雅和含蓄。
喜欢栀子并不仅仅是贪恋于那满怀的芬芳,一身的高洁,更是眷念于儿时的烂漫和温情。
小时候,第一次识得栀子,是在小伙伴家的庭院里。伙伴见我羡慕不已,便赠送给了我一株。树儿不高,两尺来约。我欢喜地和母亲在老家的后院里,一起植树。树儿栽在一株已开花多年了的白兰花树旁。母亲用锄挖土、移植、填土,我浇水。清亮的阳光抚照着我们的身影,也照耀在栀子花和白兰花树上。从此这株栀子就与白兰花形影不离,成为我关切的朋友,在我家安家落户了。来年六、七月间,细雨飘飞后,栀子叶片儿油光发亮,稀疏的枝桠间居然也盛开了一朵朵玉洁冰清的栀子花来。
我惊喜地唤着母亲,栀子花开了,栀子花开了。母亲也甚是心喜地从屋里出来,嘴角的笑容与新绽的栀子花一样秀丽。栀子花开,白兰花也开,母亲摘一朵栀子别在我的发间,采几朵玲珑的白兰花用细细的线串成一对对,挂在我和小伙伴的纽扣上、脖颈里。我们活泼的身影走到哪儿,哪儿就都弥漫着栀子和白兰花馥郁的芬芳。初夏的阳光里,浓浓淡淡的醇醇花香萦绕着清风,也在母亲的身旁久久地飘逸着。母亲爱花,对栀子花、白兰花好生照料,常常捧着花儿,放一瓶栀子于桌上,系朵朵白兰花于衣襟,香气便飘满了屋里。儿时宁静的夏夜,枕在母亲的怀里,我能闻到母亲的身上散发着栀子、白兰花般的淡淡体香,这种清香伴着母亲温柔的吴侬软语,一起微微熏醉着我,进入恬美的梦乡。
老家的栀子花和白兰花,母亲不卖,任其一季一季地陪伴着我们,芬芳着我们的日子,斑斓着我们童年的色彩。那时村庄里,有一个老太太常常提一个竹篮,竹篮里摆放着朵朵栀子和一串串白兰花,在村庄里、集市上叫卖着:“栀子花,白兰花,三分四分买一朵……”母亲见状,会时常采些栀子花和白兰花送给老人。而调皮的我和小伙伴们还会学着老太太的声音,一边兴奋地拍着手掌,一边响亮亮地唱道:“栀子花,白兰花,三分四分买一朵……”然后我们扬起小脸,“咯咯咯咯”地笑。
现在老家的后院已盖起了新房,那两株栀子和白兰花树,终因不喜新的环境,最后枯死了,没能幸存下来。这让我和母亲伤心了好一阵子。现在蜗居小镇,小区统一绿化,房前屋后,不能随意地种植栀子、白兰花树。庆幸的是校园里年年栀子花香不断,岁岁摇曳并生动起我翠色童年里温馨的记忆。
栀子可采,白兰花就不像栀子那样可满足我的喜好和迷恋了。再携一缕白兰花香,那是六月里,一个雨意纷飞的早晨,我从车上下来撑起雨伞,穿过拥挤的车辆径直往校门口走去。正在这时,一声有点沙哑的叫卖声:“卖白兰花啊,一块钱一对啊……”从喧嚣的人声中隐约着飘来。顿时间,我像是被什么抓住了似的,怔怔地,停下脚步,回头循声望去,只见在送孩童上学的车辆和人群后面,一位面色黝黑、身着白色的确良衬衣的老太太坐在一个小木凳上,在离校门口不远的地方叫卖着。目及此,一种久违的情愫幽幽地在心田泛起。老人很和蔼,竹篮里一大块潮湿的白纱布里包裹着密密匝匝的白兰花。说是白兰花,花色却是一律娇嫩的鹅黄色,花瓣细细长长的,花香没有栀子浓烈,但花儿要比栀子来得婉约、精致。忍不住买下一对,没有纽扣,身着紫裙,便把系住白兰花的银色小铁丝扣穿在胸前的飘带上,再将飘带绾一个蝴蝶结,白兰花淡淡的清雅芳香就一整天萦绕着我了。
只是卖白兰花的老太太已不是早年村庄里的那位老太太,白兰花也不是先前的三分四分买一朵了。那日,母亲见我书桌上那瓶绿叶掩映下栀子花,说:“这栀子开得真香。现在,市面上栀子卖八毛钱一朵了,就没有买过。”母亲的话语里不无惋惜,隐约着还有更多的感慨,只是没有说出罢了。
是的,随着岁月的流逝,一些事物在进步、发展,自然也有一些隐性的东西在更易、消逝,就像村庄里那个卖栀子的老太太也于多年前像一枚黄叶不知不觉间归落了根系;就像我远去的童年,一切欢乐的浪花只能在记忆的银河里闪亮和捕捉。而栀子花和白兰花本身的素雅和芳香是迷人隽永的,以及栀子花和白兰花给我带来的无尽回味恰恰是让现在的我珍爱不已并难以忘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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