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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正月初一是我的生日

2020-11-13抒情散文郭勇

正月初一是我的生日郭勇上世纪50年代末期一年的农历正月初一是我的生日。早在腊月二十七,我就骚动不安,可我却没有象弟弟和妹妹那样急匆匆地跑出来,而是让母亲整整疼了三天三夜,硬是拖到了这一天。我的到来,给正在欢度节日的这个家庭增添了无尽的喜庆
正月初一是我的生日 郭勇   上世纪50年代末期一年的农历正月初一是我的生日。   早在腊月二十七,我就骚动不安,可我却没有象弟弟和妹妹那样急匆匆地跑出来,而是让母亲整整疼了三天三夜,硬是拖到了这一天。我的到来,给正在欢度节日的这个家庭增添了无尽的喜庆。在我的祖父母看来,他们的孙子能出生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实在非同寻常。他们隐隐地有些惊诧,这个特殊日子似乎预示着他们的孙子亦非常人。   其实那根本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甚至更糟,我出生两年以后,这个家庭就出现了惊人的变故。后来的事实证明,我除了只给祖母盼孙的满足和母亲盼子的安慰,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反而使我的母亲遭受了一身的苦辛,直到今天,还让母亲为我担忧牵挂。   我是父母结婚九年后才出生的,又是长孙。我的降生使盼孙如命的祖母欣喜若狂。当她听说是个男孙时,一步跨进堂屋,在祖先的灵位前长跪不起。从此祖母所有的心思都在我身上了,对我的疼爱达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在我满月后就迫不及待地用大襟袄把我裹上,东家西家地满村子游,以此夸耀自己天庭饱满的孙子。由于祖母对我的疼爱,对母亲的管束和虐待便减轻了许多,母亲在那个家庭的处境也相应好转。   由于我的姗姗来迟,使我的母亲受尽了委屈。他们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产物,而且都才十五六岁,加上父亲常年在外读书,长久的分离使本来就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更加冷淡。没有男人,哪来的孩子呢!   生不出孩子,就是母亲的错。她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而真正要付出代价的父亲却一身轻松地在外面荣耀地上学,工作。在家人的眼里,母亲是个不会下蛋的鸡,既然不生蛋,那就用牲口一样的劳作来弥补自己的“过失”。她没有办法说明原委,只能把眼泪咽进肚子,默默忍受婆婆的刁钻和家人的歧视。她更没有勇气要求丈夫,就这样一次一次,一年一年地错过了。母亲知道,如果生不出儿子,她就没有办法活下去。人在没有活下去的意义时,死,就是最痛快,最轻松,最便捷,也是最彻底的了结方式,死,就成了一种诱惑!母亲就无时无刻不在设计自己的死亡方式。终于在一个冬天严寒的夜晚她选择了去投河。可是西大河被厚厚的冰层封得严严实实,死亡的门户紧紧关闭着!母亲仰天长嚎,天哪,连阎王爷都不要我!   可见,我的出生,对母亲是多么重要。   尽管祖母心肝腑肺地疼我,爱我,可我搜遍记忆,也没有她丝毫的印象,祖母在母亲生下弟弟的那一年五月初五患奇病死了。两岁多的我没有体验到祖母万般疼爱的滋味。尽管知道祖母爱我,现在也仍然供奉着祖母的遗像,但感情上还是一片空白,而在外祖母的遗像前,我却有说不出的亲切。我不感恩祖母的另一个原因,是她在临死时留下了一句话,这句话使我的母亲遭受了千古奇冤,使我们母子几乎从灾难中熬不过来。   我的降生与否,对父亲来说实在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他是新中国培养出来的革命青年,我这个非自主婚姻的产物和他光辉灿烂的政治前程不能同日而语。他不爱他的妻子,也不在乎他的儿子,他只痴迷他的前途。但父亲是个孝子,尤其对祖母,他不敢违逆。他在祖母面前曾流露出与母亲离婚的意思,却遭到祖母严厉痛斥。尽管祖母不喜欢自己的儿媳妇,但她也不容许她的儿子喜新厌旧,更不能容忍儿子娶一个洋太太城里享福而自己重蹈捣猪喂狗,推碾上磨转锅台的覆辙。   祖母去世后,父亲没有了祖母的约束,又有着祖父的纵容,不作任何调查和思考,就相信了他母亲临终留下的话,以妻子不贞不孝为由,单方面把母亲离弃了,包括我的弟弟。父亲毕竟是父亲,他还是想要我的。于是身为大队长的二叔以给我看病为借口,把我从母亲身边弄走。一年以后,有好心人悄悄告诉了母亲,实心的母亲才恍然大悟,知道儿子被弄走是因为自己早已被抛弃,意味着自己与心爱的儿子永远分开。   知道了真相的母亲怒不可遏,表象文弱的她在大是大非面前却无比刚勇。她步行60里,找到了父亲。在大庭广众之下,她象一头被激怒的母狮,显得勇猛可怕,她义正词严地质问,使满腹经纶的父亲哑口无言。然后不顾一切把我抢了回来。母亲宁死也不会把我丢给父亲,她不忍心自己的儿子去遭受失去母亲的痛苦和后母的虐待。父亲是一身轻松了,母亲因为舍不得自己的骨肉而使自己陷入苦海。   母亲斥责父亲的义正词严和抢我的勇敢无畏,使父亲在单位扬了名,现代陈世美便成了父亲的代名,而且在全县迅速传开。经过许多人的口头加工,简直成了家喻户晓的传奇故事。几十年之后,人们仍然津津有味地当故事品说。我在好多场所就充当了父母亲传奇故事的听众,但故事情节已与事情真相相去甚远。   我的二叔为了给自己当官的哥哥找补亏欠,开始了对母亲种种刁难和折磨。在他的唆使下,那些激进而又疯狂的男人和女人对母亲实施了残酷斗争和无情打击。对丈夫不贞,对婆婆不孝是母亲的罪状。她像犯人一样,饿着肚子被强制劳动的同时,大字报、漫画、高音喇叭、斗争会、人们的白眼、歧视、刁难,像一把把锋利的钢刀,向她刺来,把她的身心剜割得千疮百孔!   母亲逼迫离开了那个院子,带着我和弟弟住在了村校后面的破庙里。我刚会跑,弟弟刚会爬。母亲白天劳动改造,晚上接受批斗。我便担负起看护弟弟的工作。上小学的小姨在课余时间又负责看护我们。母亲常常很晚才能回来,这时候,我和弟弟已经相偎着睡着了。母亲便守望着睡梦中的孩子,哭到天明。无边的苦难和渺茫的前路使母亲举步维艰。她又想到了死。想到那个曾经诱惑过她的轻松便捷彻底的了结方式。于是她又一次白天黑夜地设计怎样了结自己。   她的首选仍然是投水。学校的前面是供全村人畜饮水的大涝池,满满地储存了一个冬天的用水,尽管上面结了厚厚的冰层,但冰面上却开着几个打水的冰眼。投进那个冰眼是最佳选择。于是母亲把熟睡中的我们亲了一遍又一遍之后,难割难舍地离开了破庙。
面对脚下黑洞洞的冰眼,母亲又舍不下我们了。一想到天明醒来,再也见不到母亲的孩子,她的心碎了!再向南望,远处黑魆魆的焉支山,那里有年迈的父母,他们怎么能经受住失去女儿 的打击!不能一死了之,把更大的痛苦留给无辜的孩子和年迈的父母。孩子本来就太可怜了,他们有什么错,要让他们从小就遭受残酷的惩罚。这样死了,就永远也无法洗刷屈辱,孩子们长大后,也会认为自己的母亲是个不贞不孝的人,是个无情无义的人,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他们会恨死这个抛弃亲身骨肉的母亲。再说也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幸而毁了这一池清水,让全村的人跟着自己遭罪。不能死后还让人唾骂。   她没有办法也没有权利跳下去。她又回到破庙,望着睡梦中的两个孩子哭到天亮。   但是那些不能死的理由却抵挡不住一天又一天更为残烈的磨难,母亲再一次动摇了,她没有力量保护和扶养他的孩子们了,她只能把希望寄托给手捋长须的关老爷了。母亲整夜整夜地跪在破庙里关公的神像面前苦苦地哀求,祈祷,希望自己死后,这个讲义气的关二爷能保佑苦命的孩子。   母亲爬上神案,把一根绳子栓在庙梁上。当母亲把脖子伸进绳套,踢开脚下木墩的那一刹那,我从梦中突然惊醒,“妈妈――!”一声尖亮的哭叫挽救了母亲。我的哭声象一把锥子扎在母亲的心上,母亲后悔了,不能死,不能丢下孩子!此刻,求生的意念挣断了死亡的绳索!随着绳子的摆动,母亲的两只脚触到了神案上,求生的本能使她奇迹般地站住了,似乎有人从脚下把她托住。欲爆的胸腔豁然通畅,崩烈的眼睛睁开了,两条胳膊抬起来,缓缓解下死亡的绳套。   奇怪的是我并没有醒来,我和弟弟仍在酣睡中。母亲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刚才那撕心裂肺的一声是怎么喊出来的。   母亲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面部青紫浮肿,眼睛血红,脖子被绳子勒破,一道紫印,触目惊心。这是一次真正的死亡经历。母亲在一只脚已经迈进阎罗殿时,硬是让我把她拉回来了。从此母亲打消了死的念头,一门心思地挑起扶养我们的重担。   二十八岁的母亲只好带着我和弟弟离开那个破庙,上了焉支山,在外祖父母和舅舅们的庇护下,才算有了生路,戚戚惶惶地熬过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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