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酸辣粉
2020-09-17叙事散文rsjby
太阳当头,街上熙来攘往。匆匆走过的人群,若潮水喧嚣一浪卷过一浪,分岔进入小巷,又若山泉叮咚潺潺涓涓。踏歌弄潮,莺语戏泉,踱向小巷深处再深处。小巷幽深,街两边的房檐只约一丈间隔。正午的阳光洒下来,蒸腾起丝丝缕缕热气,与昏暗的瓦屋里溢出的凉爽斗
太阳当头,街上熙来攘往。匆匆走过的人群,若潮水喧嚣一浪卷过一浪,分岔进入小巷,又若山泉叮咚潺潺涓涓。踏歌弄潮,莺语戏泉,踱向小巷深处再深处。 小巷幽深,街两边的房檐只约一丈间隔。正午的阳光洒下来,蒸腾起丝丝缕缕热气,与昏暗的瓦屋里溢出的凉爽斗嘴揎袖,你不服我,我不怕你。纠结缠绕间,炙热渐行渐淡,喧嚣愈来愈远。
小巷尽头,是一个空旷的坝子。坝子中央一棵黄葛树,巨伞般撑出一片浓荫,浓荫下一个简陋的小吃摊。靠树一张条桌,摞一摞摞土碗,两只煤炉,被鼓风机吹得呼呼直响,炉上的锑锅里,挤满竹制的漏勺,四张矮几,几中矗着高高的筷筒,矮矮的醋壶,十几只木凳,散乱地摆放在矮几周边。天晴,露天开张。若是雨天,两张塑料篷布挂在树上撑开,一张遮蔽条桌,一张遮蔽矮几。雨滴敲打篷布,嘀嘀嗒嗒,雨水从篷布两边流下,哗哗啦啦。
老板知道喜好,似问似念叨:一碗酸辣粉,重辣厚麻,浓醋多糖,不要海带,多加豆芽,榨菜、黄豆越多越好。自然不会错,也不需要回答,坐在桌边,盯着别人碗里的,想着自己锅里的,口舌生津,涎水暗溢。
喜欢吃酸辣粉。酸酸的,颇开味;辣辣的,很刺激;麻麻的,能提神;多加糖,在酸辣麻里融入浓浓的甜,滋滋润润;不加海带,海带的海腥味会冲淡豆芽的清香;切成粒的榨菜,一咬即碎,有股咸香;炒爆腰的黄豆,牙齿一磕,脆脆地响;若老板备有黄连水,我也要加点。果真那样,这一碗酸辣粉就五味俱全了。
酸辣粉摆到桌上,汤多粉少。乳白色的骨头汤,涟漪微泛,仿佛微风吹皱的湖。汤面的葱花、芫荽,荡荡漾漾,仿佛湖里没挂帆、未著浆的船,正随波起伏。红苕粉盘曲着身子,委屈地沉在碗底,静寂无语,仿佛怕你发现它,却又期待你去品尝它。筷子挑起来,颤颤悠悠,似企盼,似畏葸,三分羞涩,七分艳冶,谁还忍得住不去亲近它?咬一口粉条,黏黏糯糯在齿间流连,咀嚼着舍不得吞咽;喝一口浓汤,千般滋味一起刺激口腔,愈品愈是滋味无限。呼啦呼啦吃,老滋老味,依然吃得有滋有味。酸甜麻辣里,大汗淋漓,充满青春岁月的热辣、激切、浓烈。
是的,许多年前,年轻的我喜欢吃酸辣粉,喜欢它的酸甜麻辣,辣得冒火,麻得嘴木,酸得倒牙,甜得腻口,都不怕。年轻气盛,怕什么?没啥可怕!再辣再麻再酸再甜,都要吃,都喜欢,越吃越有味,越吃越喜欢。山色清清柳色新,人间有味是清欢,酸辣粉里的酸酸甜甜麻麻辣辣,就是人间至味,就是我健康健全的日常。
时光流逝,岁月蹉跎,转瞬间年过知非。
小巷早已改造,宽敞得有些奢侈。巷底耸起了高楼,仿佛高到了云天里。那株浓荫匝地的黄葛树不见踪影,据说移栽到公园去了。靠里一间门店,依然在卖酸辣粉。走进去,坐下来,老板望望我,边下佐料边说:一碗酸粉,重麻,浓醋,多糖,不要辣椒、海带,多加豆芽、榨菜,黄豆越多越好。我不言语,也不需要言语,他不是在问我,而是在提醒自己别弄错了。他怎么会弄错呢?来吃酸辣粉的,或许只有我一人才这样不完整地吃,残缺地吃。
不知从何年起,我不吃辣椒了,虽然还守着酸辣粉的酸酸甜甜麻麻,却再也不敢体会辣得冒火的感觉。我的胃无法承受辣椒的热辣,我的身体经不起浓烈的折腾。我只能安静地看着,沉稳地坐着,亦步亦趋不逾矩地走着。
生命经历几十年的轮回,厚重了一丝,圆融了几许,却也失去了许多滋味。别人的,我不知道。我自己的,却很明白:生活里再也没有辣椒了!我在自己喜欢的酸辣粉里,不,不是酸辣粉里,是酸粉里,看到了自己残缺的日子,世俗得庸俗,平常得无常。
太阳当头,街上熙来攘往。我踱进小巷,踱向昨天,想再吃一碗酸酸甜甜麻麻辣辣,甚至加了点黄连水的苦苦的酸辣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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