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的叙说从一场婚姻的气息里开始
2020-11-14叙事散文陈洪金
冬日的永胜,阳光总是暖洋洋的,霜凌随着清晨的阳光渐渐地融化了,阳光里晃动着的水汽,让那些走在乡村小道上的村人,背影湿润。冬天应该是充满了温情的,尤其是在三川。三川是永胜境内一个具有相当强的象征意义的地方。它的座落使它避开了争夺与算计,与县城
冬日的永胜,阳光总是暖洋洋的,霜凌随着清晨的阳光渐渐地融化了,阳光里晃动着的水汽,让那些走在乡村小道上的村人,背影湿润。冬天应该是充满了温情的,尤其是在三川。三川是永胜境内一个具有相当强的象征意义的地方。它的座落使它避开了争夺与算计,与县城一山之隔,竟然让它拥有了给自己命名和定义的大块时间和施展余地。因此,三川在很多民间意义上的创造和承袭里,形成了超过了县城的民间的文化自存与发展的能力。比如说它的婚姻吧。
三川的冬天往往是在太阳升起以后开始的。当鸡声渐渐平息,三川众多的土路上才会有人三三两两地往村子外面走去,阳光明亮地照着行走着的人们的脸庞,照着他们在清晨从嘴里呼出来的水汽。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身材有些佝偻的老妇人,大概七十岁左右吧,她穿着藏青色的大面襟长衫,衣摆及膝,她还戴着深黑色的百褶首巾,首巾上还插着一根银光闪闪的小针,一根短短的黑线还穿在针鼻里,随意地贴在帽沿上。这一身行头,三川人穿戴了几百年,依然在三川被一些老年妇人珍爱着,古意弥漫。
老人在村道上的行走,身后跟着两个蹦蹦跳跳的孩子,被冬天的阳光照耀着,一路穿村过巷而去。在路上,她碰到一个老汉,年纪与她的丈夫差不多,牵着一头高大的水牛,在路边的沟渠里给牛饮水。老汉长着一部浓黑的胡须,手里拿着接着一根长长的杆的大理石烟斗,烟斗里的旱烟已经熄灭了,阳光把烟斗的影子照在他青灰色的对襟布衫上,宁静而安详。两个老人彼此问候,使得三川人独特的方言,朴实而憨厚,从他们的口中,我们能够听到一些目前几近消失了的称谓,那几百年前就一直在讲说的古语,以词语的形式,偶尔出现,镶嵌在对话里,让人感觉到明清时期的典雅,依然存留在他们的身上。
老妇人迟缓的行走,使得她走进另外的一个村子里的时候,一群人已经簇拥着一对新人,往村子深处缓缓地走去。当戴着红花的一对新人在路上停下来的时候,不远处的一户院落,门上贴了鲜红的喜庆对联,对联旁边的墙壁上插着青烟缭绕的香条,门边是刚刚燃烧过的纸钱。香条和纸钱的灰烬,仿佛在告诉已经逝去的先祖,一对新从,从此后又将续上他们的香火,在这片他们祖祖辈辈生活了数百年的土地上,把三川人的血脉传播得源远流长。离新人不远处,站着三个人,也是老人。一个老汉左手提着一只毛色鲜红的大公鸡,右手握着锋利的钢刀,两个老妇人,一个手里握着一小捆红纸红绸缠绕着的松明火把,另外一个老妇人提着一只装满了新鲜松叶的竹篮。他们在等待着一个迎拉新娘的仪式,从这里开始。
一个年轻小伙子用他手里的香烟点燃了长长的一挂鞭炮,密密麻麻的爆炸声在火药味道的弥漫中,宣告一个新人即将开始她的夫妻生活,开始她作为一个女人的时光。鞭炮声刚落,老汉手起刀落,割断了公鸡的喉管,殷红的鸡血撒落在地上,以示避邪。他马上接旁边的人手里接过一叠摊开了的纸线,抹上鸡血,提醒旁边的人好生收藏。执火把的老妇人早已点燃了,熊熊的火焰引着新人以及他们身后的队伍,走进院落。另外一个妇人在新人的前面,一面走一面往地上铺撒松叶,直到拜堂成亲的厅堂。进了大门以后,执火把的老妇人把火把靠近新娘象征性地绕几圈,说是要绕去新娘的“野脚毛”,预示着新娘将会与新郎一起共度一生,从此不会另寻他处。院子里的亲朋好友,此时全都围拢来,争睹新娘的容貌,众多的目光,使她羞怯难当,脸色更红了。新人进了院子,紧跟在身后的人们,经过大门口的时候,给客人们敬香烟和葵花籽或者南瓜籽的,往往是新郎的兄弟或者表兄堂弟。
送亲的队伍被新郎家安顿妥当的时候,一对新人已经关肩站在供奉着祖先的厅堂里了。德高望重的司仪开始宣布:“结婚典礼开始,新郎新娘就位!”新人早已就位了,于是司仪又高声喊着:“一拜天地,向某氏祖宗三鞠躬 !礼毕,司仪又喊:“二拜高堂,向父母三鞠躬”,此时,新郎父亲满心欢喜,却又有些扭捏,在亲朋的推搡下,方才入座,正襟危坐接受新人三鞠躬,礼毕,司仪又喊:“夫妻对拜!”,此时,新郎往往顺从司仪的安排,向新娘鞠躬,而新娘在此该则有两种情形,一种是与新郎一起浅浅地向对方鞠躬,羞怯难当。另一种则不向新郎鞠躬,捂嘴轻笑,目睹此景,旁观的亲朋好友乘机起哄,满堂大笑,往往弄得新娘更是不堪娇羞。夫妻对拜后,司仪再宣布:“新郎新娘携手入洞房!”,新人进入门上贴了“百年好合”的洞房,一个女童端来一盆热水,请新娘洗脸,说是洗脸,其实只是象征性地洗洗手,洗后,新娘把事先准备好的钱,给女童作为谢意,钱不多,大多是崭新的硬币。
说到这里,应该提一提很多人不太熟悉的事。举行拜堂仪式的时候,细心的人往往不难发现。新郎的妹妹们,也就是小姑们,不知到哪里去了。其实在三川民间,有一种迷信的习俗,说是在新人拜堂的时候,姑嫂们只要悄悄地跑到楼上去,乘拜堂的时候,在楼上站在新娘的正上方,以后的家庭生活中,姑嫂的磨擦与争吵中,小姑子就会占上风了。笔者在三川作客的时候,曾经留心过,果真在很多人家举行婚礼的进修,看不起到新娘的小姑子。她们大概真的站在楼上新娘的头顶上吧。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新娘迟早会知道这件事的,也许,三川人姑嫂之间的不和睦,就是在这时候开始的吧。
拜堂结束后,新郎家开始忙着张罗招待新娘家来的送亲客,一般是一顿中午饭,这时候,新郎会给每一桌的客人敬酒,以致礼数。吃完饭后就陆续离去了。新郎家里的客人,往往在此该都是比较近的三代之内亲戚,那个家族有老人们,难得碰到一起,于是坐在院子里,在暖暖的冬日照耀的照耀下,颤巍巍地谈起众多过去的时光、家族的繁衍、远嫁的亲人,他们浑浊的目光、脱落的牙齿、干瘪的脸庞、古式的服装,让那些在院子里忙碌着的人们,感到很幸福。是的,三川人总是把家族里能够有一些年逾古稀的老人视为家族的荣耀,老人只在上了八十岁,往往会受到整个村子里的人们的尊敬。
老人们的絮絮叨叨迎来的暮色沉沉。踩着夜色,年青人们一路说笑着走进院子,他们的身后,往往还跟着一些三尺儿童。人们一个劲地往洞房里挤进去,此起彼伏的说话声,让一个堆满了结婚用品的新房里,显得更加拥挤不堪。人们越来越多,新郎开始向男客们敬香烟,一人一支,点燃,等待着一出出由他们导演的好戏开场。新朗读出场的时候,往往是敬茶。前来闹洞房的人往往又是新郎的伙伴,一些青皮后生,或者刚结过婚的“半新姑爷”。如果新人迟迟不出来见客,青此后生们就会唆使小孩子大声地喊“烟不来,茶不来,把价钱家两口子捆起来!”说是捆,其实不用绳子,而是闹洞房了的们手牵手,把新人围人中间,推来搡去,让新郎新娘在慌乱中“亲密接触”。这时候,人们往往会让新人给客人端上三只手的茶水所谓“三只手的茶水”,就是新娘双手端着茶盘,新郎一只手挽着新郎的腰,一只手也托住茶盘,于是端茶盘的手就有三只了。喝过三只手的茶水后,洞房里开始热闹起来,人们变着各种方式对新人展开各种“攻势”。一般情况有种:一是压床,纷乱之中,人们乘着热闹很夸张的推来搡去,不知不觉中就把新郎新娘推到新床上,女下男上地压在床上,然后,后面的人推前面的人,在床上挤成一堆,局面真是不可收拾。这种情形,较多地再现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前,现在已经见不到了。另外的情形要“文明”一些,主要是“表演节目”,人们乘新郎给一部分客人敬酒的时候,缠着新人喝交杯酒,这交杯酒与平时看到的大不一样,新的拿酒杯的手,要从对方肩后绕过去,喂给对方喝。还有是“贴脸”,新人并排着站在一起,两人的腮帮紧紧地贴在一起,然后朝前方慢慢地转动,渐渐地,两人的面部都贴在一起了,脸对脸,额靠额,嘴触嘴,动作进行到这里,旁边的人们开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新人们也往往没有再继续进行下去的。
三川人闹洞房没有听房的习惯。夜深的时候,人们也渐渐地平静下来,告别新人,次第离去。这时候,一对新人方才有休息的机会。铺开那大红被子,准备洞房花烛夜的美好时刻正式到来。这时候,铺被子的新娘子还会发现一个机密:他们的被子里面,塞了一些筷子和红枣,新娘家准备嫁妆的时候,早已往里面放了这些碍手碍脚的东西,图的却是一个吉利,就是快生早生孩子的意思。春霄苦短,黎明很快就趴在窗口往里面窥探了,新娘子赶紧起来,从娘家带来的一个箱子里,她拿出一把松明子,赶紧走到厨房,这时候,婆婆已经在厨房里了,并且在灶洞里燃起了火,新娘一进厨房门,就马上改口,叫婆婆“妈”,然后点燃自己手里的松明子,放进灶洞里,表示她已经真正成为这个家里新的一员了。
三川人闹洞房没有听房的习惯。夜深的时候,人们也渐渐地平静下来,告别新人,次第离去。这时候,一对新人方才有休息的机会。铺开那大红被子,准备洞房花烛夜的美好时刻正式到来。这时候,铺被子的新娘子还会发现一个机密:他们的被子里面,塞了一些筷子和红枣,新娘家准备嫁妆的时候,早已往里面放了这些碍手碍脚的东西,图的却是一个吉利,就是快生早生孩子的意思。春霄苦短,黎明很快就趴在窗口往里面窥探了,新娘子赶紧起来,从娘家带来的一个箱子里,她拿出一把松明子,赶紧走到厨房,这时候,婆婆已经在厨房里了,并且在灶洞里燃起了火,新娘一进厨房门,就马上改口,叫婆婆“妈”,然后点燃自己手里的松明子,放进灶洞里,表示她已经真正成为这个家里新的一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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