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美丽的命

　　　　　　　　　美丽的命 　　喧嚣的声音落下去，世界在另一个地方出现了。我看到穿着红裙子的女子走过来。年轻、漂亮、单薄。水边宽大，她一直走，后来，在水边的椅子上坐下。巨大的海和岸的背景。我盯着她微微飘动的衣服。摆动在风中的裙子，紧体的上衣。悄然的、要命的美。在那个流动的画面里，我觉得有什么东西来了。 　　轻柔，带着风不易觉察的入侵和力度，轻易地来到内心，这让我的知觉进入一种手掌可以触摸的真实里。但，我想：你不可以那么做，你只要看着她。她拿着的画架放在一边。海边的水一定是清凉的，她赤着脚，水潮上来，涌过了她白皙的腿。因为水，因为无边的风，她惬意、安然，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在越来越大的背景里，看着她，我内心映现着她闭上的睫毛。睫毛，我能觉察出它的黑暗和明晰，好象覆盖着一个梦境，要不就是一条深深的海水，或者都不是，只是我的想象，在她的影像里，生出许多东西，……。 　　她，雏妓，出现在韩国人金基德的电影里。落微质朴、真实，超越感觉中的现实，甚至超越她的真实生活。她，一个形体，一种美。美得平和、美得坚韧、也美得血腥。是的，安宁中，一定蕴藏了动荡。在那个水边，在水涌起时，她一下子连同那把椅子，倒了，歪倒在水中，像一个柔软的物体，但她不是物体。她禁不住一种自在，一种自由。或者放松之后的她，显示出人间的真实的虚弱。有一个人跑过去把她抱上了岸。她就醒了。像是有一点奇怪，或者什么奇怪都没有。她看了抱她上岸的男人一眼，收拾了自己的画架，然后就走了。 　　从简陋的小屋出来，不远处就是那海边，风是平的浪是静的。她的美也是安静的，像火焰，像小小的风暴，悄悄地席卷了人们的生活，把人的欲望带进来，把生活带进来，也把美丽的梦从另外的方向带进来。她为自己坚持。我在她表情，身体，和她卑微而简单的生活中，看到人间的爱怜、痛惜、与美好。这让我和一株水边的草发生联想。简单、或者干净。这些景象，承受了更大更有力的外在风暴袭击。因而，这个年轻的女子，在农家的小院里安居下来。她安静地做着一种特殊的生意，或者这也并不特殊，她的身体是上天赐予的资本，是人的欲望消除和成就的集散地。但，对于她来说，只是这些，她存在的一种方式。 　　之前，想到这些，她会有我所不知的内心风暴，甚至极可能的承受生存的无力吧，和世界的强悍比对，映现出事物的两个方面。但我分明又觉得她的柔韧无比，她有着不受外在情形所左右的自由。在那个小院的一个房间里，她承受男人欲望的消弭，收取男人的嫖资。她需要这样的经济，支持自己的生活。 　　我知道了她的命。她美而伤的命。她以这样的美而伤，改变了许多东西。她，随之承受房东男人进入了她的美丽，没有力量拒绝入侵，她安静的承受是一种存在的生活。我想，承受不过是一种妥协。对生活的妥协，对生活的不逃避，对人世观念的潜在更改。没有人不妥协，没有人的意志不在世界上遭受夭折。这个理解，是一种背景。那些妥协，不是道德的，也不是情感的，只是现实。现实，只是一种东西，在很多时候，和灵魂和精神没有关系，只和存在有关。事实上，一个雏妓有很多常人没有的妥协。一如让嫖客进入身体；一个成年的男孩子，面对身她体的美，面对欲望本身的存在；甚至，敌对观念化身的良家女子，因了内心，在善良、理解以及身体的认同和了解中，悄然改变的观念，并最终替雏妓做了一回雏妓该做的事。这些东西，反抗了习俗，反抗了对生存观念的无形干预。它们只留给观者的一种真实。 　　在不干净的土地上，她融化了许多肮脏的东西，遭受了来自别人生活习俗的污蔑和歧视。事实上，她对自己“职业”，内心的平淡，与无谓平常的处之，但这些不是她的内心。它的内心有着简单的平和，有着和人友善相处的心境，有着对困境中的人帮扶和爱护。比如，她可以暗中买给房东家女孩随身听——女孩的家境贫穷穷。她的忍受女房东的斥责和打骂——因为她身体的存在，对一个成年孩子的产生的诱惑。这和她的职业有关，和自尊没有关系，和凌辱没有关系。当一个无赖逼迫，向她索取钱财，打得她浑身是血，而这个又让房东女孩见证，并因维护她而遭受牵连。她的自尊、善良，在那一刻，显然突现了。因而，她对生的绝望，导致了一次割腕自杀。 　　我们看到，在房东女儿的梦里，这个女子死在了沙中，而在沙滩行走的女孩看到雏妓的尸体。惊恐。死亡的美丽躯体，是足以让人惊恐的。所以，房东女孩醒来之后，冲到了雏妓房间，救活了她。…… 　　水。岸。走过去的她。风、空气漂浮起来的云。远方。海水。风的吹拂下，荡起的波纹。那个曾抱起她跑向岸边的男子，出现在她的身边。他们坐船来到了海水中间。一个巨大的铁架，高高耸立。那个地方，迎风飘扬的，是他们的身体。我们看到了她柔软的内心。人世短暂，在短暂的当中，出现在雏妓眼前的海水是永恒的。是人欢乐的存在。一个安静隔绝尘世的地方。安静地带着微笑的女子，抛却风尘，她看到了自由。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这个世界的一种无法不存在的关联。尽情眺望，也尽情爱抚。快乐，在波涛起伏的巨大水面之上，登峰造极。这样的瞬间，是世界的另一种顶点。 　　那么，人，或者说雏妓。是微尘的，有着和所有人一样的卑微。卑微的命，及至灵魂的卑微。如我的想象：草不能不依附泥土，露珠是草的梦，是草承接的高贵。卑微靠梦想把自己完成在卑微之外。或有或没有的距离，就在忧伤那端。卑微是无法逃离的尘埃，不得不来自灵魂的承担，它如同柔韧的芦苇，在或强劲或轻微的摇曳中，发出的呻吟或者轻轻吟唱……

　　她提供了这样的视角：人本身的简单、纯粹。我看到了生存，看到了远方。在现实瓶子的围困中，看到了它内里的微尘。目光、爱、善良、尊重、平等，等等的，这些承担中，我们所最不能舍弃的呼唤和依偎，变成一种飞翔的空气，遍布在黑暗的角落。它藏匿了泪水。它把无形的东西变成细小的颗粒，分配给它靠近的所有生长的东西。或者说所有在悲怆中，在坚守和改变中，所得到的感觉中，变成伸手触摸的梦想。它们真实存在，并破坏到那些习俗的、禁锢的关键和由此而来的不良感觉。这些在我尖锐的或迟钝的想象中，留下理解人间的渴求。 　　命，是美丽的，只要你给予它，它就是水，是烟尘幕布上的一弯星月，也是血腥花朵上的，一个图案。美丽、单薄、善意的，这个雏妓，正是影片的导演金基德，固执诠释人类生存处境，朝着可能或者不可能的地方，接近人存在本质的方向探求的写照。超越着世人当下所拥有的实际生活。现实，我们的心理，因为这个她——雏妓，成为了神和童话的超越。这，在我内心里，留下关于生命的联想和敬意。 　　　　　　　　　　　　　　　　2007年5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