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花事——蔷薇花

蔷薇花 　　在你拥有它的时候你没发现它的好，失去了以后才会觉得它的珍贵。这样的话，人们一般用来说爱情，其实不单是爱情，好多东西都是，比如我那小院，当初我住在里面的时候并没觉得它有多特别，而现在它换了主人却叫我时常怀念。 　　怀念的起因来自高骈的一首诗，他说“绿树荫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这样的诗句，简直就是一种诱惑。我本来是有条件分享他的快乐的，但是我却没有抓住机遇，没能在我拥有那座小院的时候栽上一架蔷薇，因此坐失去了一次足不出户就可欣赏它“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南朝·柳恽）绰约风姿的良机，这让我常常追悔不及。好在我还栽了月季，月季是蔷薇的近亲，有姐妹之谊，我曾那么近距离地亲近过月季，这让我在感到失落的同时也略略得到些许安慰。 　　其实，对于蔷薇，我原是不陌生的，从少年时代起，我就没少和它亲近，只是因为它的尖刺比玫瑰来的更多更密，轻易我也不敢冒险，因此，竟是看的机会要比摘的多。但多也有多的弊端，所谓物以稀为贵，庄上的水沟边、篱笆边，到处可见它的踪迹，作为一种野花，它就显得不如大军家二丫家门前那株特意栽来观赏的玫瑰来得珍贵、惹人注目，所以很多时候，尽管它开得轰轰烈烈、热热闹闹，我们竟都毫不在意，所谓的熟视无睹，亦不过如此。 　　好在蔷薇并不在意人的态度，依旧不紧不慢，该开花的时候开花，该结果的时候结果，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像一位好女孩，安静而贤淑。 　　清人叶申芗有首咏蔷薇的转应曲，词曰：“春雨，春雨，染出春花无数。蔷薇开殿春风，满架花光艳浓。浓艳，浓艳，疏密浅深相间。”一句“蔷薇开殿春风”，点出了蔷薇不与群芳争春的本质，每年四五月间，大部分的春花多已“红残绿暗”，这个时候，蔷薇才从山坡上、沟渠边、篱笆旁悄悄绽开自己的笑脸，让人觉得，春没走远，春天还在。起先，只是一点一点的小花蕾，于翠碧的羽叶间，羞涩地探出头来，彩珠一样的花骨朵，托在小小的花萼里，星星点点的闪，煞是娇媚可爱，三五日后，这些可爱的小花骨朵们，便迫不及待地张开花瓣，尽现自己美丽的容颜。这个时候你看吧，满树满沟满篱笆的花，一齐热热烈烈地开放起来，挨挨挤挤、密密匝匝，让人透不过气来，就像那初尝爱情甜蜜的少女，竟是忘了当初的羞涩，野蔷薇乡村女孩一样的野气和娇媚，到了这个时候才完全显露出来。 　　因为喜爱，我对《本草纲目》、《动植物图谱》、《花镜》之类的书籍有着特殊的嗜好，放在枕边，时常翻看，从中获益匪浅。书载：蔷薇，又名墙蘼、刺玫、山棘。花，称白残花。因其蔓柔靡，依墙攀援而生，故名“墙靡”。其茎多刺，又多生于山野之间，得名“刺玫”或“山刺”。花，因春季开放后再不能开而色又多白，故称“白残”花。果实因簇生如营星，取名“营实”。 　　忘记在哪儿看到的了，蔷薇还有个别名叫做买笑花，说是典出汉代，这个名字现在恐怕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据说有一日汉武帝刘彻与妃子丽娟在园中看花，那时蔷薇刚开，好似含笑向人。武帝说：“此花绝胜佳人笑也。”丽娟戏问道：“笑可以买么？”武帝回说：“可以。”于是丽娟就取出黄金百两，作为买笑钱，让武帝尽一日之欢。因为这个缘故，蔷薇竟得了一个“买笑花”的别名。 　　这样的传说，或许只是民间演绎，实际上并不存在，然对于蔷薇“买笑花”的这个别名，我却不是十分喜欢，它很容易让人联想起街边卖笑的女子，让人觉得低俗，不合蔷薇的品性。但对于武帝的那句“此花绝胜佳人笑也”的话，我却非常喜欢，武帝是有眼光的，蔷薇的美足可与“佳人”媲美，而在许多文人的诗词歌赋中，它就是一位美艳不可方物的丽人，宋人李延忠这样说：“玉女翠帷薰，香粉开妆面”，唐代大诗人白居易也说：“风动翠条腰袅娜，露垂红萼泪栏干”。 　　蔷薇是美的，若是用作人名，这人，无论男女也该是十分漂亮，似乎不如此就配不上蔷薇这个花名，辱没了蔷薇的名声。不想举太多的例子，只说一虚一实、一古一今、一男一女两个。实的今的女的，我想说萧蔷，此人有台湾第一大美女之称号，其漂亮程度似乎无庸我再多言；古的虚的男的，我想说贾蔷，此人是《红楼梦》中人物，宁府的正派玄孙，关于他的相貌，曹雪芹老先生说他比贾蓉生得还风流俊俏，果真是面如敷粉、貌若美玉，曹公用“蔷”做他的名字，强调的正该是这点。 　　说到贾蔷，就不能不想起龄官，不能不想起那个浓荫匝地、蝉雀无声的夏日午后，这个模样眉眼都颇像林妹妹的小戏子龄官，一个人蹲在蔷薇花架下，手里拿着一根挽发的簪子，一笔一笔在地上只管划一个“蔷”字，痴痴迷迷，竟然划了几千个之多，暴雨来袭，也是无动于衷。这样的描写，很容易让人想到，此时的龄官心里，正在酝酿一场爱情的暴风骤雨，就像身后的一树蔷薇花开，浓郁热烈，花摇香飘。 　　而曹公把这样的场景安排在蔷薇架下，也该有他的深意，暗示龄官与贾蔷的这场爱情，也必将如蔷薇树上摘花一样冒险，蔷薇花是美丽的，但刺也扎人，龄官这样的不管不顾，到头来不免要伤了自己。事情的结局不出所料，遣散戏班后，留下的女孩中果然不见了龄官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