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南望榆关(上)
2020-11-14抒情散文野猪皮
上篇: 一历数走过的城市,还没有哪一个的印象比兴城深。切身的感触,不单在辽河平原独特的生态环境,更多的源自游历方式的区别----在陌生的地方,一个人骑上单车,晒着太阳,从南到北,由西至东,转遍大街小巷;任凭渤海湾的风把一张白净的脸庞吹成黑
上篇:
一
历数走过的城市,还没有哪一个的印象比兴城深。切身的感触,不单在辽河平原独特的生态环境,更多的源自游历方式的区别----在陌生的地方,一个人骑上单车,晒着太阳,从南到北,由西至东,转遍大街小巷;任凭渤海湾的风把一张白净的脸庞吹成黑红,也愿意把自己交付出去,以疲劳不堪的身板,换取一份执著,闪身走进城市的幕后。 东关的川北路,有辽宁农科所的果园;往前,道路两旁铺排大片的商业住宅。早几年建筑的已经住进人家,新开发的还在大兴土木。再往前,是“丁”字路口,一条通葫芦岛市,一条指向海滨。经“辽工大”等几所高校,路面渐趋缓坡,逆风蹬车颇有些费力,我平常缺乏锻炼,只一会儿功夫便双腿酸软,热汗淋漓。好在缓坡不长,坚持上去;下坡,便凉风入怀,酷热顿时消散。过一段弯路,忽地闪出一片树林,齐刷刷遮蔽夕照。浓荫里骑车,自然轻松几分,无需多长时间,到了兴城海滩。 兴城属浅水区域,海岸狭窄,海岸线短,独到的是水质澄澈,绝少污染。因此在夏天,游客纷至沓来,在这里消夏解暑。也有的投奔温泉,在暖和的泉水里舒舒服服泡一些时日,患病的症候祛除,没病的精气神倍增。我听说,兴城所有的公共浴池都不配锅炉,人们直接使用温泉水清洁。不过光用温泉水也不行,还要兑冷水,因为温泉水温高达七十度!不知这一流传是真是假,却说明兴城自有它的独特价值。 二 我看兴城,却不在它的温泉,所谓醉翁之意,在乎山水。兴城的山不奇不特,不高拔雄险,最为著名的首山,一打听,尚不足二百米高度。但首山是一个旁证,一部书,一个城市的部位。如把它当成踮脚的凳子,眺望西南,百里之外就是固若金汤的榆关,榆关出七百里是北京----兴城、榆关、北京,唇齿相依,唇寒齿亡。这么一个硬朗朗的地方,在我看来,熨贴体肤的温泉,则过于绵软了。它是别在兴城胸襟的一朵花,四射的光芒招徕众人的目光,让人忍不住朝兴城多望几眼。 这一望,就望出端倪,原来兴城不单有泉有山,离岸十八里,还矗立着一座海心岛----觉华岛。这座范围不大的小岛,像一粒钉在渤海湾的纽扣,其名声远播不在物产丰饶,在于遭遇的悲苦。悲苦不仅在岛,还在于岛上被摧残的生命。岛是载体,负荷沉重让它大象希声,静默若一尊被贬的天神,终年累月经受嗖嗖阴风的淫侵,隆隆雷霆的锤打,形容枯槁又坚毅不阿。吸引人豁出去诸多俗事,背负种种的诘问,不辞长途劳顿,特意赶去一见。脚踏犬牙交错的礁石,空对苍青,洒几滴眼泪,发一回慨叹。 五月非旅游旺季,商铺生意寡淡,宾馆的服务生闲坐门外聊天,零星的游客步态从容,泊在海里的游船被海浪簇拥,起起伏伏。在岸边眺望,灰色的天空下,海鸟扇动翅膀,无声地飞翔。再远一些,云雾齐天,什么也看不见了。我来此地,觉华岛是根本动因。可它云雾遮面,不肯轻易示人,我想,觉华岛隐藏雾中,要为我留下遗憾,还是故意为我制造精神觊觎? 登上三礁石亭,亭外风声更响,雾气更浓,晚归的鱼船三三两两,夹带渔民的财富和梦想,向辽西陆地回归。小如黑斑的渔船,将大海反衬得愈发不可测量。而觉华岛迷雾几重,它连一个轮廓都没有展露,却把刀光血色的悲苦背影对准了我。让我自觉暮年顿深,黑发肃然变白。 有明一代,努尔哈赤与袁崇焕对垒宁远,被袁崇焕的炮火击败,结束了四十多年攻无不克的神话,身负重伤退兵。一招失算,愧愤不已的努尔哈赤不堪溃败,疼痛之余,复仇的目光转向觉华岛。觉华岛是辽西守军的给养储备库,囤积大批粮料、军饷,老道的努尔哈赤,无疑想断绝辽军后路,动摇军心。 再说岛上,所驻水兵为防攻袭,环岛凿开冰壕,阻挡北方少数民族的滚滚铁骑。他们确信,依仗几道冰壕,就可让后金望海兴叹----后金属内陆,惯于野战,海上摆战场是其弱项。这是个普遍性的错误认识,远至朝廷,近至文武兼备的袁崇焕,都轻视了觉华岛的危机。 按年岁,明朝还不算老,可它未老先衰,肝黄肾虚。失去张居正这块金牌靠山,朝纲凌乱无序,君之不君,臣之不臣。大家一块儿扯谎玩权术,犯了糊涂疏忽的忌讳,须知点滴纰漏,酿成大祸----努尔哈赤趁虚而入,派铁骑突袭觉华岛。或许是天助其成,数九隆冬,岛上水兵凿开的冰壕,一夜间全部封合。后金铁骑如入平川,纵马狂奔,千乘过处,驻岛水兵手足折断,头颅横飞----所有抵抗都是徒劳的,一旦失去城郭的依靠,没有人能逃脱身经百战的后金兵的杀伐。不用多久,储料库易主,20万石的粮草拱手送人。觉华岛一片大火。 年轻的崇祯皇帝大概觉得比祖父争脸,在觉华岛的火光中忙着告祭家庙,封赏宁远大捷的有功人员,庆祝与后金征战以来的第一次胜利。举国上下,沉浸一场虚妄的欢腾。这当中,有一个人首先清醒了,这个人,就是总督袁崇焕。得到战报,他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奏疏上报,只可惜为时已晚,崇祯皇帝又不想正面报道此事,事情明摆在那里,宁远大捷足够抵上粮料库的损失了----宁远大捷,总算为朝廷赚回点面子,挺了回腰杆。毕竟随着后金的后撤,流民逐步回迁,失地收复。好征兆。事已至此,袁崇焕知道,给朝廷兜头冷水,尚不如加固城池,死守宁远。不给后金一点破绽。 后金与明朝的争锋,陷入短暂的僵持状态,互为窥视,互为防范。这时候袁崇焕从各种迹象分析、证实,后金方面的确在宁远吃了大亏----努尔哈赤被进口的红衣大炮打伤,且伤势严重,重到卧床不起,必要温泉疗养的程度。这对于袁崇焕乃至明朝来说,不谛是又惊又喜的消息。 多年之后,我无从思度袁大将军的心情,幻想是隔着时空的假设,很多时候靠不住。但至少,应有豪迈与骄傲,朝廷打了那么多的败仗,也该舒口气了。但进一步说,袁大将军的这口气舒得不很开心,甚至沉重。他忧虑,多重的,批量化----关于朝廷,关于后金。但他不悲观,这位能做一手好诗的镇辽总督,还有点天真:收复辽东,剪除后金。 回头审视袁崇焕与努尔哈赤,一个时值壮年,一个老骥伏枥,两个天生的对手。一次交锋,就定下输赢。输家赢家,都做得极其漂亮,输中有赢,赢中有输。输赢之间,显示出军事家的大智慧,大谋略。依我看,宏观上的两国交战,具体的说,是两个人在暗中较量。正如下一盘棋,两个人盘膝对座,调兵遣将,佯攻真打,跳马支士,各施奇招。 袁崇焕却没料到,努尔哈赤死亡的日子,就是他人生辉煌走向顶点,渐渐滑进厄运陷阱的开始。直至最后,崇祯皇帝误中皇太极的反间计,以极刑残害了千古忠臣,相闻者,无不肝胆碎裂,痛惜悲鸣。而袁氏死后身背骂名,被百姓唾弃。倒是乾隆,给了他一个尴尬的平反。 布衣百姓却不管这些,卖国的恶名在意念中根深蒂固,可怕地代代相传,乌有传成事实----来到之前,葫芦岛至兴城的出租车上,我给司机说拜谒觉华岛,说起袁崇焕,他还惊讶地问,袁崇焕不是叛贼吗。我愕然,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迷乱的心里,再次强烈的感受到:世间清白,不在清白,在不明真相里。 三 唐代的觉华岛,烟火稠密,舟楫来往频繁。方圆不大的岛屿,终年草木茵茵,海鸟在石缝筑巢,居民以撒网为生。至明代末期,受创的觉华岛人声遁迹,直至荒凉。很多年后,人们做为游客的身份,前往觉华岛浏览观光。这时候,孤寂的岛屿,没有了一万零四千的守兵居民。鸟蛇虫蚁,罅隙砾岩,是岛上仅剩的土著。 据说,觉华岛的现状很不好看,空空一座岛,断壁残垣都没有。介此,我敢于无端构想。因为,中间隔着茫茫大海,隔着一个明朝和清朝,太多的混沌,太多的纠缠,想看清楚难乎其难。就是目睹它的面貌,那时的我,也很可能脑中一片惨白。 风劲,日渐落。走下三礁石,骑自行车顺路回返。到正门,才想起看一眼海边的石雕------菊花女,手拈一朵菊花,仰首含笑。菊花,即觉华。不知何时起,血性的觉华岛变成了诗意烂漫的菊花岛,好事者编撰一则动听的故事,刻在石上云云。在我看来,这一朵盛开在渤海湾的血色菊花,花瓣涡卷的都是兴衰荣枯的自然禀性,而不是牵强附会的民间寓言。我还觉得,菊花女的雕像过俗,干脆把它撤掉,铸上一把铁剑更合乎情理。 由于生疏,回去时走错了路线。初始有些紧张,再一想倒也无妨,索性凭着感觉,误打误撞走哪里算哪里。几道弯一拐,忽然就走到温泉池,大老远看见很多的管道,管口喷着白汽,几辆罐车排队等候送水,但不知是送往哪里。又不得问,干脆站下,在辽西的黄昏里犯痴,想着温泉水在地表下汹汹奔腾,白雾弥漫,实在是一种不为人知的景致。又想到兴城市的惠民政策------温泉水入户,只交纳一点象征性的水费,就可洗温泉澡。这样得天独厚的居住条件,恐怕非兴城莫属,真是羡煞外乡人。有那么一会,我情绪冲动,幻想买一间房子住下,不走了。 吃过晚饭,躺在床上,一天的劳累疲惫,致使枕边的清史书一页没翻,转几个身,便酣然安睡。睡醒天已大亮,不过时间还早,刚清晨五点半钟,窗外风声入耳,树枝上的鸟儿啼声清亮。闭眼倾听,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片刻,猛然想到凌晨梦见时一把钥匙,我暗自奇怪:一把钥匙,预示着什么呢?
一
历数走过的城市,还没有哪一个的印象比兴城深。切身的感触,不单在辽河平原独特的生态环境,更多的源自游历方式的区别----在陌生的地方,一个人骑上单车,晒着太阳,从南到北,由西至东,转遍大街小巷;任凭渤海湾的风把一张白净的脸庞吹成黑红,也愿意把自己交付出去,以疲劳不堪的身板,换取一份执著,闪身走进城市的幕后。 东关的川北路,有辽宁农科所的果园;往前,道路两旁铺排大片的商业住宅。早几年建筑的已经住进人家,新开发的还在大兴土木。再往前,是“丁”字路口,一条通葫芦岛市,一条指向海滨。经“辽工大”等几所高校,路面渐趋缓坡,逆风蹬车颇有些费力,我平常缺乏锻炼,只一会儿功夫便双腿酸软,热汗淋漓。好在缓坡不长,坚持上去;下坡,便凉风入怀,酷热顿时消散。过一段弯路,忽地闪出一片树林,齐刷刷遮蔽夕照。浓荫里骑车,自然轻松几分,无需多长时间,到了兴城海滩。 兴城属浅水区域,海岸狭窄,海岸线短,独到的是水质澄澈,绝少污染。因此在夏天,游客纷至沓来,在这里消夏解暑。也有的投奔温泉,在暖和的泉水里舒舒服服泡一些时日,患病的症候祛除,没病的精气神倍增。我听说,兴城所有的公共浴池都不配锅炉,人们直接使用温泉水清洁。不过光用温泉水也不行,还要兑冷水,因为温泉水温高达七十度!不知这一流传是真是假,却说明兴城自有它的独特价值。 二 我看兴城,却不在它的温泉,所谓醉翁之意,在乎山水。兴城的山不奇不特,不高拔雄险,最为著名的首山,一打听,尚不足二百米高度。但首山是一个旁证,一部书,一个城市的部位。如把它当成踮脚的凳子,眺望西南,百里之外就是固若金汤的榆关,榆关出七百里是北京----兴城、榆关、北京,唇齿相依,唇寒齿亡。这么一个硬朗朗的地方,在我看来,熨贴体肤的温泉,则过于绵软了。它是别在兴城胸襟的一朵花,四射的光芒招徕众人的目光,让人忍不住朝兴城多望几眼。 这一望,就望出端倪,原来兴城不单有泉有山,离岸十八里,还矗立着一座海心岛----觉华岛。这座范围不大的小岛,像一粒钉在渤海湾的纽扣,其名声远播不在物产丰饶,在于遭遇的悲苦。悲苦不仅在岛,还在于岛上被摧残的生命。岛是载体,负荷沉重让它大象希声,静默若一尊被贬的天神,终年累月经受嗖嗖阴风的淫侵,隆隆雷霆的锤打,形容枯槁又坚毅不阿。吸引人豁出去诸多俗事,背负种种的诘问,不辞长途劳顿,特意赶去一见。脚踏犬牙交错的礁石,空对苍青,洒几滴眼泪,发一回慨叹。 五月非旅游旺季,商铺生意寡淡,宾馆的服务生闲坐门外聊天,零星的游客步态从容,泊在海里的游船被海浪簇拥,起起伏伏。在岸边眺望,灰色的天空下,海鸟扇动翅膀,无声地飞翔。再远一些,云雾齐天,什么也看不见了。我来此地,觉华岛是根本动因。可它云雾遮面,不肯轻易示人,我想,觉华岛隐藏雾中,要为我留下遗憾,还是故意为我制造精神觊觎? 登上三礁石亭,亭外风声更响,雾气更浓,晚归的鱼船三三两两,夹带渔民的财富和梦想,向辽西陆地回归。小如黑斑的渔船,将大海反衬得愈发不可测量。而觉华岛迷雾几重,它连一个轮廓都没有展露,却把刀光血色的悲苦背影对准了我。让我自觉暮年顿深,黑发肃然变白。 有明一代,努尔哈赤与袁崇焕对垒宁远,被袁崇焕的炮火击败,结束了四十多年攻无不克的神话,身负重伤退兵。一招失算,愧愤不已的努尔哈赤不堪溃败,疼痛之余,复仇的目光转向觉华岛。觉华岛是辽西守军的给养储备库,囤积大批粮料、军饷,老道的努尔哈赤,无疑想断绝辽军后路,动摇军心。 再说岛上,所驻水兵为防攻袭,环岛凿开冰壕,阻挡北方少数民族的滚滚铁骑。他们确信,依仗几道冰壕,就可让后金望海兴叹----后金属内陆,惯于野战,海上摆战场是其弱项。这是个普遍性的错误认识,远至朝廷,近至文武兼备的袁崇焕,都轻视了觉华岛的危机。 按年岁,明朝还不算老,可它未老先衰,肝黄肾虚。失去张居正这块金牌靠山,朝纲凌乱无序,君之不君,臣之不臣。大家一块儿扯谎玩权术,犯了糊涂疏忽的忌讳,须知点滴纰漏,酿成大祸----努尔哈赤趁虚而入,派铁骑突袭觉华岛。或许是天助其成,数九隆冬,岛上水兵凿开的冰壕,一夜间全部封合。后金铁骑如入平川,纵马狂奔,千乘过处,驻岛水兵手足折断,头颅横飞----所有抵抗都是徒劳的,一旦失去城郭的依靠,没有人能逃脱身经百战的后金兵的杀伐。不用多久,储料库易主,20万石的粮草拱手送人。觉华岛一片大火。 年轻的崇祯皇帝大概觉得比祖父争脸,在觉华岛的火光中忙着告祭家庙,封赏宁远大捷的有功人员,庆祝与后金征战以来的第一次胜利。举国上下,沉浸一场虚妄的欢腾。这当中,有一个人首先清醒了,这个人,就是总督袁崇焕。得到战报,他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奏疏上报,只可惜为时已晚,崇祯皇帝又不想正面报道此事,事情明摆在那里,宁远大捷足够抵上粮料库的损失了----宁远大捷,总算为朝廷赚回点面子,挺了回腰杆。毕竟随着后金的后撤,流民逐步回迁,失地收复。好征兆。事已至此,袁崇焕知道,给朝廷兜头冷水,尚不如加固城池,死守宁远。不给后金一点破绽。 后金与明朝的争锋,陷入短暂的僵持状态,互为窥视,互为防范。这时候袁崇焕从各种迹象分析、证实,后金方面的确在宁远吃了大亏----努尔哈赤被进口的红衣大炮打伤,且伤势严重,重到卧床不起,必要温泉疗养的程度。这对于袁崇焕乃至明朝来说,不谛是又惊又喜的消息。 多年之后,我无从思度袁大将军的心情,幻想是隔着时空的假设,很多时候靠不住。但至少,应有豪迈与骄傲,朝廷打了那么多的败仗,也该舒口气了。但进一步说,袁大将军的这口气舒得不很开心,甚至沉重。他忧虑,多重的,批量化----关于朝廷,关于后金。但他不悲观,这位能做一手好诗的镇辽总督,还有点天真:收复辽东,剪除后金。 回头审视袁崇焕与努尔哈赤,一个时值壮年,一个老骥伏枥,两个天生的对手。一次交锋,就定下输赢。输家赢家,都做得极其漂亮,输中有赢,赢中有输。输赢之间,显示出军事家的大智慧,大谋略。依我看,宏观上的两国交战,具体的说,是两个人在暗中较量。正如下一盘棋,两个人盘膝对座,调兵遣将,佯攻真打,跳马支士,各施奇招。 袁崇焕却没料到,努尔哈赤死亡的日子,就是他人生辉煌走向顶点,渐渐滑进厄运陷阱的开始。直至最后,崇祯皇帝误中皇太极的反间计,以极刑残害了千古忠臣,相闻者,无不肝胆碎裂,痛惜悲鸣。而袁氏死后身背骂名,被百姓唾弃。倒是乾隆,给了他一个尴尬的平反。 布衣百姓却不管这些,卖国的恶名在意念中根深蒂固,可怕地代代相传,乌有传成事实----来到之前,葫芦岛至兴城的出租车上,我给司机说拜谒觉华岛,说起袁崇焕,他还惊讶地问,袁崇焕不是叛贼吗。我愕然,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迷乱的心里,再次强烈的感受到:世间清白,不在清白,在不明真相里。 三 唐代的觉华岛,烟火稠密,舟楫来往频繁。方圆不大的岛屿,终年草木茵茵,海鸟在石缝筑巢,居民以撒网为生。至明代末期,受创的觉华岛人声遁迹,直至荒凉。很多年后,人们做为游客的身份,前往觉华岛浏览观光。这时候,孤寂的岛屿,没有了一万零四千的守兵居民。鸟蛇虫蚁,罅隙砾岩,是岛上仅剩的土著。 据说,觉华岛的现状很不好看,空空一座岛,断壁残垣都没有。介此,我敢于无端构想。因为,中间隔着茫茫大海,隔着一个明朝和清朝,太多的混沌,太多的纠缠,想看清楚难乎其难。就是目睹它的面貌,那时的我,也很可能脑中一片惨白。 风劲,日渐落。走下三礁石,骑自行车顺路回返。到正门,才想起看一眼海边的石雕------菊花女,手拈一朵菊花,仰首含笑。菊花,即觉华。不知何时起,血性的觉华岛变成了诗意烂漫的菊花岛,好事者编撰一则动听的故事,刻在石上云云。在我看来,这一朵盛开在渤海湾的血色菊花,花瓣涡卷的都是兴衰荣枯的自然禀性,而不是牵强附会的民间寓言。我还觉得,菊花女的雕像过俗,干脆把它撤掉,铸上一把铁剑更合乎情理。 由于生疏,回去时走错了路线。初始有些紧张,再一想倒也无妨,索性凭着感觉,误打误撞走哪里算哪里。几道弯一拐,忽然就走到温泉池,大老远看见很多的管道,管口喷着白汽,几辆罐车排队等候送水,但不知是送往哪里。又不得问,干脆站下,在辽西的黄昏里犯痴,想着温泉水在地表下汹汹奔腾,白雾弥漫,实在是一种不为人知的景致。又想到兴城市的惠民政策------温泉水入户,只交纳一点象征性的水费,就可洗温泉澡。这样得天独厚的居住条件,恐怕非兴城莫属,真是羡煞外乡人。有那么一会,我情绪冲动,幻想买一间房子住下,不走了。 吃过晚饭,躺在床上,一天的劳累疲惫,致使枕边的清史书一页没翻,转几个身,便酣然安睡。睡醒天已大亮,不过时间还早,刚清晨五点半钟,窗外风声入耳,树枝上的鸟儿啼声清亮。闭眼倾听,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片刻,猛然想到凌晨梦见时一把钥匙,我暗自奇怪:一把钥匙,预示着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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