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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三更无梦忆千灯

2020-11-15叙事散文陈洪金
云朵是没有根的,正如一个人,经过了一场游历,把背影留给了一片山水,还要在他层层叠叠的日子里,不断地把脚印洒向更多的山水。每一个人,都在用尽他一生的时光,去寻找自己内心深处的天堂。故乡的屋檐,异地的街道,构成了一个人的漂泊,在众多的旅途中,必
  云朵是没有根的,正如一个人,经过了一场游历,把背影留给了一片山水,还要在他层层叠叠的日子里,不断地把脚印洒向更多的山水。每一个人,都在用尽他一生的时光,去寻找自己内心深处的天堂。故乡的屋檐,异地的街道,构成了一个人的漂泊,在众多的旅途中,必然会忘记一些地方,同时,也会记住一些地方。阳春三月,春暖花开,暗香浮动的夜晚,一轮明月照着宁静的小城,没有梦栖落在我的额头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灯光照着洁白的四壁,便想起了遥远的江南,想起了遥远的千灯来了。   是的,思绪展开了翅膀,顺着长江滚滚东去的水声,抵达千灯。   还是那样清越的水声,在千灯温暖的阳光里流淌着。江南是不缺水的,围绕着这个小小的古镇,太湖流域的水,在那个叫做尚书铺的地方,流啊,流啊,一直流淌了2500多年。在凝薰桥下面、在北大街石板路下面,在千灯浦两岸朴素的民居屋檐下面,水声洗尽铅华,时间就这样随流而去了,昆山城南面30多里远的这个地方,人们默念着它的时候,名字也从千墩变成了千灯。该变的都变了,没有变的,却始终被千灯的“灯光”照耀着,比如那株千年古杏,比如秦峰塔。江南的水光,并没有让它们显得苍老,当我站在千灯的一个角落里,远远地看见它们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了一种让人心潮澎湃的气质,隐隐约约地透出来。比如棋盘街上那口老井,井沿上被桶绳磨出了深深的槽,显得有些残破了,井里的水却依旧源源不断地从地底流出来,井边依旧有人在那里汲水,洗衣服。作为一个陌生的异乡客,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我在心里想,也许,正是这样的一种绵韧的执著,才孕育了千古不衰的江南水乡文明,让中国的南方保持着水一样清秀的典雅。   千灯确实是有灯的。   当暮色渐浓,千灯的人们并没有进入他们的梦乡。慕名而来的人,依然在千灯的大街小巷里流连忘返,就连祖祖辈辈厮守了几千年的千灯人,也点视了窗畔檐下的灯盏,延续着他们对千灯情深意切的热爱。于是,在一家家花香四溢的千灯人家的窗口,借着灯光,我看见千灯人,在他们的家里喝茶、读书、画画,甚至有人在灯光下,用我听不懂的吴侬软语,唱起了韵味悠长的长短句来。江南的方言,独守着一方水土,江南文化便如同一棵高大的古树,长出了盘桶错节的唱腔。在走进千灯之前,我就知道,离千灯不远的昆山市,其实就是昆曲的诞生地。此前,我曾经在一套线装书上看到过《长生殿》、《牡丹亭》、《十五贯》的戏文,这一次,在千灯的夜色里,我听到了一种声音。在千灯南大街离顾坚纪念馆不远的地方,我亲耳只到了一个老人,微闭着双眼,沉醉地唱着一段昆曲,看见我正在用手里的数码相机偷偷地拍他,便对我说:“这是《长生殿••••••••••密誓》中的一个选段。”我不知道,数不清的昆曲,千百年来经历了多少昆山人的口,就这样一代一代地传唱着,才唱出了今天的味道。这其中的历史渊源,我同街上走着的众多外乡客一样,无法用行色匆匆的目光捕捉到一丝半缕。但是,在灯光闪烁的千灯古镇,我看到了另一种灯光,它让我看到了中国南方的一个侧面。   人们都说千灯是江南阴柔之美的典型。但是当我们的脚步踏进千灯之后,我们都渐渐地意识到,一种误解,引导了我们已经千百年了。亭台楼阁水中影,如花似玉意中人。江南淑女何需妆,临水推窗引儿郎。千灯故然有着杜丽娘还魂的缠绵爱情故事,它让我们读着那些悱恻万千的文字,在这个物质主义笼罩下的时代里,一次次重新燃起了对爱情的向往与坚守的灯盏。但是,与此同时,在千灯,我又听到了振聋发聩的名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呵,这是一句久违了的文言。听说,清朝末年的思想家、文学家、爱国学者顾炎武就是千灯人!心里刚刚对自己说:“既然到了顾炎武的老家,当然应该去拜谒一番的”,想不到,没走几步,就到了顾炎武故居。在那里,我终于看到了老先生家的砖雕门楼,看到了贻安堂、顾园、读书楼。听说,就是在这座古老的读书楼,他每天都要给自己规定阅读的内容,每读一本书都要做笔记,写心得体会;最后,他还要在春秋两季,都要温习前半年读过的书。他读《资治通鉴》后,一部书就成了两部书;他的一部分读记,也就是后来的《日知录》。更重要的是,顾炎武的那句名言,经历了近两百年的时光洗礼,从千灯的流水声里出发,已经流进了中国人的血液里,支撑着中国人的脊梁,晨钟暮鼓一样提醒每一个正直的中国人,告诉他们:怎样的人生,才对得起这一片大好河山。站在顾炎武当年亲手栽下的大柿树下,我看到在初春的千灯,柿树已经开展生长新的叶子,粗壮的树枝,浓密的树叶,又迎来了一个新的春天。我想,这柿树除了每年都要结出火红的果实之外,其实每年的绿叶与虬枝,难道不也像那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名言,年复一年地昭示着它的生命力吗?   作为一个异乡的游子,从踏进千灯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离开。我不是千灯人,不能在那一片水乡久留。当我收拾起行装,回到我在滇西北居住的小城里,我只能用怀念的方式,在三更无梦的时候,把它从怀里翻出来,仔细回味一遍,再把它进到内心里去。只能如此了,既然无梦,那就怀念千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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