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乘　车

　　我喜欢乘车，尤其长途客车，无论汽车还是火车。这点首先就与我的两个爱好有关：睡觉和漫无目的的想。于我来讲，在行驶的车上睡觉是一种较好的方式，有时比在床上的感觉还好，就那样坐在椅座里，身子往下稍一滑，头往背靠一枕，便似憩于吊床里一般晃悠悠睡去了。 　　睡之外，便是醒。除了火车，如今的长途汽车大都装有ＣＤ机。头歪靠着靠枕，目光设法从前排的头上或头与头的夹隙间穿过，欣赏一部看过的或者还未看过的片子，都是比较惬意的，那感觉似乎又找到了点多年前看露天电影的味道。除此之外，便是想。车子飞速地行驶，路旁的参照物——树木甚或房屋，刷刷向后跑过，便是想的最佳时机。说是想，却又似乎什么也未想，脑子里闪现的都是些杂乱的文字或者画面，是一种无拘无束的漫天的乱想。就象五月的清早，一只舞动着翅膀的鸟儿在这个枝头啄食片嫩绿的叶子，忽而又飞到另一个枝头开始梳理起羽毛一样。 　　车窗外沿途的景致也是个好的存在。譬如，这仲春季节，行驶在洛阳西南新安县至伊川县的乡间路段，那沿途景致与水泥混凝土铺就的大道两旁的风景，就很有些不同。这是高低起伏的丘陵地带，一条黄带子样的土路顺着丘陵的波荡上下左右地穿梭。层层梯田在山坡上象千层饼样层层叠叠的摞开。一条更为窄小的土道从这千层饼中穿出来，似抽出的一个细条。而一头铜黄色毛皮的老牛，拉着一板车的柴禾悠悠在这细条上缓缓而行——农夫坐在车头，手持一根鞭样的枝条，并不抽打牛，只是任牛慢吞吞的跺着牛步，阳光照射下，极似一幅从古典画中走出的场景。 　　各种颜色纷纭开来，融贯在这春日的午间：路边一行一行杨柳的绿，田间一坨一坨桃花的红，斜斜的山坡上黄黄的油菜遍野，而不时经过的村居，一树树紫色的泡桐花又在檐前屋后绽放。蝴蝶白的一群，黑的一、两只，在田野上忽悠忽悠的便飞跑了。转过一个弯，突然显现一个山包，斜坡上由于种植的作物不同，便一块嫩青，一块深绿，一块金黄，而未播种种子的地块，则是灰褐色。全都方棱棱平展展的，颜色间的交汇线似用尺子画出的般直挺挺的，象五花八色的地毯，更象一幅拼板，似乎手指随意一拨拉，整个图案便立马换作另外一种排列方式。 　　路不大平坦，车子象水面上的小船晃悠悠的，乡间独有的榆树忽然又在路两旁排成行，树冠相连筑成个洞，车子便在这树洞里钻行。阳光从树隙间扑簌簌落下，从车窗处逼进满车榆荚的清香。 　　这是在乡间土路行驶时的景致。柏油大道尤其铁道沿线则看不到这般绒毛样细腻的景观，那里是比较辽阔的场景，比如一泓湖水，一带远山，或者一片光溜溜的沙漠。不过，在火车上倒是有着另外的一种场景。 　　如果相对而言，汽车是比较沉默的空间，那么火车便是比较活泼的所在了。列车在铁道线上奔跑，旅客或闲坐闲聊，或翻书，或昏昏欲睡，而一些带着娱乐工具的乘客，便围着窗前的小桌子，几人一起开始玩扑克或下棋打发旅途时光。生意总是无处不在，且不说列车上的餐厅人员推着装满盒饭或水果烟水的小推车，在一节又一节的车厢过道里穿梭吆喝。一些精明的旅客也会趁人多时发个小财，一俟座位坐满，还有众多乘客干站着时，便开始兜售他们随身带的几把折叠小凳，价格通常三到五元不等。一些闲下来的列车员此时也忙活起来，推销袜子和闪光笔等。而往往做推销的，都有相对具有专业性说服力的方式，这些列车员所使用的方式便是用几根钢针扎入袜中，然后来回左右的滑，滑完后再让旅客看：不挂丝也不起毛。说实话，对于热情推销的东西，我一向没什么兴趣，总觉有哄客之嫌。只是一次听铁道上工作的朋友讲那种袜子其实也蛮可以，这才在又一次出差乘车时购买了几双，价格不贵，十元四双，回去后一穿感觉确实不错。 　　列车上依然也会有人乞讨，虽说此情况很少，但就象我们平常生活中乞讨的人也是很少可又的确存在着一样。当然，列车上的乞讨者应该是有一定修养的，不象大街上乞讨的人那般赤裸裸的直奔主题。我曾在列车上逢到一个乞丐，他一条腿瘸着，出现在车厢的一端，先说段电视里卖艺人常说的一段开场白，然后便开始为大家唱歌，唱《流浪歌》，听上去倒颇凄凉。他拄着拐杖一边唱，一边将双手伸出合作捧状在一名又一名旅客面前移过。于是一元的两元的纸币或钢蹦便放入了他的手中。对于一些实在没有零钱或者对这歌声并不敢兴趣的旅客，他也不多停留，依然唱着歌将手滑向下一位旅客。虽说这是职业性的乞讨者，不过并不多招人嫌，似乎还适当调节了下车厢里的气氛。我想这应算作古时的“艺丐”了吧。 　　到了晚间，尤其夜半时分，乘警开始忙了，一节又一节车厢巡视，逢到熟睡的旅客，便停下拍拍其肩膀：“醒醒咯，注意行李！” 　　这列车上的一切，活脱脱的就是生活中的又一个版本，小列车浓缩着大生活。 　　好在我的工作性质是跑业务的，需要经常乘车跋涉，而对车旅的亲热或者说起码的不反感，便使自己的旅途不至于单调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