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白雁山

从外祖父的口中，我第一次知道那座山叫白雁山。而这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外祖父才四十来岁，先是在镇中心小学教书。之前他曾经在某一天下午带着我上了他的课堂，安排我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在我现在的记忆里，只是一个片段：我不知怎么的就爬上了课桌，这时外祖父不得不走下他的讲台，他狠狠地拍了我一屁股，命令我坐下。我记得当时班上的很多人都笑了起来，课间教室里的其他嘈杂声，在那一刹那间突然都消失了，仿佛被静音了一般，只有笑声，突兀而刺耳。从此以后，我在外祖父的面前安静了许多。 之后外祖父被调回他所在的那个叫坪上的村子，在村小学教一些孩子，一个人上所以科目的课。所幸学生不多，所以工作并不是很辛苦。现在外祖父已经退休好几年了，今年春节我回去探望他，并在那里度过了寒假。大约是春节前的四五天，吃中午饭前他叫住了我，说是要带我去一个人家里，那个人现在在北师大教书。那位叫金萍的北师大老师也是和外祖父一个村的，她说她记得我，原因是我小时侯在外祖父家呆过很长一段时间。谈话因此而展开，外祖父在具体描述我的时候说，我的这个外甥人太老实了，非常内向。之后便不再谈及对我的其他看法。 当时我坐在外祖父的旁边，保持了我的沉默，既不想为自己辩解也不愿提起其他话题。那个冬日的阳光很好很温暖，我想如果自己朝东边望，应该能看见白雁山的山顶，而不是像平时的时候那样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 平时的白雁山总是烟雾缭绕，看起来像一只巨大的有着白色羽毛的大雁，我想这应该就是它之所以叫白雁山的原因，外祖父他们已经这样叫它很多年了。这个名字在他们的脑海里根深蒂固，所以即使有一天白雁山不再烟雾缭绕，他们还是会这么叫它，就像他们对我的印象一直以来都是“他太老实了，非常内向”。事实上缭绕的只是烟雾，而不是白雁山。 我和外祖父曾经进过一次白雁山，那是去砍柴。直到现在，外祖父家的厨房里用的还是烧柴的灶，灶上还是一前一后摆着两口大锅。那一次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地观看白雁山，它并不像在远处看到的那样，被浓厚的白色烟雾所笼罩，相反，它郁郁葱葱到处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颜色青翠生机勃勃。有时候我们还能看见灰黄色毛发的松鼠在树木之间穿梭，偶尔停下来远远地望我们一眼。生命在白雁山的每一寸肌肤上蓬勃跳跃，充满了无限的美好，我们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它们扑面而来的气息。当时的我只是觉得身心舒畅，远远不会思考得这么多，而今，我再次向记忆深处回忆时才猛然发现，那才是白雁山最真实的一面，它的真面目。所有人都被那缭绕的烟雾所迷惑，而失去了对它进行正确评价的能力，但是白雁山在十几年、几十年甚至更长久的时间里，都只是沉默不语，静静地丰富它的精神和气质，它的内在世界。 而我，也只是更喜欢文字，它们远远比我的话语，更能直达内心，而这一切一直以来都是“他太老实了，非常内向”无声而有力的反驳。内向的是我的沉默，它迷惑了所有人。而在十几年之后的现在，我终于在记忆的深处看见了不再烟雾缭绕的白雁山。这时，我已然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