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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英子

2020-11-16叙事散文黑龙江小龙女
我注视着村委会窗台上一盆名叫“仙客来”的植物,她的花瓣像展翅欲飞的蝴蝶,楚楚可怜的淡粉色显得越发妩媚,历经整个寡照的北方冬天,叶子却现出健康的油绿,处在阴冷的室内和外面雾蒙蒙的阳光之间,滑过的明丽像一幅画的点睛之笔。我边赞叹边提出想分栽一棵
  我注视着村委会窗台上一盆名叫“仙客来”的植物,她的花瓣像展翅欲飞的蝴蝶,楚楚可怜的淡粉色显得越发妩媚,历经整个寡照的北方冬天,叶子却现出健康的油绿,处在阴冷的室内和外面雾蒙蒙的阳光之间,滑过的明丽像一幅画的点睛之笔。   我边赞叹边提出想分栽一棵的想法,话音未落,身边的知情人便告诉我这盆花的来历:这是上任女村长英子精心侍弄的,她已经走了2年多,但花还在办公室一隅寂寞地开着。花茂盛而卑微,亡人遗物,世人以为不祥。   踏查公路边的地块,路基下的枯草内,小草伸出羞涩的叶儿,仿佛纱丽下的美女,若隐若现却又顾盼迷离,颜色正是黄绿间的暧昧。潮湿的地缝内,一丛丛苔藓状的幼苗伸出头,从外观上还不能分辨哪是野草、哪是野菜。   30年不变的土地政策,不少农民便把先人安置到地里,在风雨轮回中成为护佑身家幸福的神灵,有零星坟包耸立在耕地中间,便也不以为怪。讲究些的坟还用水泥浇铸,以示不朽。后人如何想从土地中获取收成,坟地周围的草还是不割、不铲,更没有小孩子去那里玩。庄稼没能生长到藏身的高度,三三两两的坟茔在黑黝黝的土地内显得突兀而凝重。   我手里百无聊赖地揪起一棵干燥的苇子,它的穗儿已成标本,形态依然轻盈、雅致,抬眼目之所及,内心却是一动,这是英子家的承包田吧?得到与我同行的村妇女主任的肯定后,目光扫向她手指的一座坟,往事像决堤的海水,毫无防备的来了。   三年前的早春,我就站在这块地头,按照上级指示,鼓动英子提前早播,以带动村民掀起抢前抓早的春耕高潮。她风风火火地指挥劳动的人群,以单薄的身影,淡定的神情独挡一面。一年之际在于春,农民的春天是希望、是播种、是忙碌中的欣喜。他的丈夫在家准备帮工的午饭。生活角色的错位,在农村习惯中,男子少了扬眉吐气的资本。她春风得意,她踌躇满志。   萧红在《呼兰河传》内,曾绘声绘色地描写过一位“跳大神”的给小团圆媳妇看病的台词:小灵花啊,胡家让她去出马呀!婆家最终不肯让小团圆媳妇“出马”,烧多少替身、抽签、画符的无所不用,终究没保住性命。“出马”(东北地区从萨满演变的一种巫医的诊治形式)不是谁都能胜任。总有一种按照常规而不能破解的“说道儿”。英子多年来被头疼病所苦,“出马”后,则不治而愈。谁家的小孩子哭夜,谁家大人有不明原因的病症,往往在村卫生员束手无策中,英子的“方子”总是很灵验,信徒一丝不苟地按照她所说的时间、地点烧了替身,纸钱,加之祷告,多数都“药”到病除。   英子左右逢源,当村干部有一笔让百姓眼热的收入。 “出马”又让她散发出一种神秘的气息,所言所行被披上神圣的精神外衣。我唯物,却对其中某些无法解释的现象好奇。曾私下问英子,“来神”时候如何表现?她满脸严肃的说:我坐在空屋子里,两眼微闭,便有飘飘悠悠的云彩向眼前飞来,上面有仙家端坐……   农村刚开始推行合作医疗保险时,阻力很大,信耶稣基督的虔诚教民,理直气壮地拒绝医疗和药品,工作进展的举步维艰。英子以身作则地交了10元保费。转过年,她就住进省城医院,此时她的“出马”经历再无效果。头部肿瘤折磨的她死去活来,开颅手术后病灶已经转移……流连病床两个多月后,便去世了。脑部肿瘤作祟,才是“磨”她出马的根源,真相就是这样的不可捧出,一些威严,可能只是一捧纸灰。曾经的顶礼膜拜,尴尬中却令人笑不出来。   她的名字,不断出现在每年一次收取医疗保险的动员会上,领导慷慨激昂地做着动员讲话,讲保险的收益,为证明所言不虚,便拿英子举例说明;她以10元钱保费的付出,病故后得到2万元的赔付,虽然未能救命,但从减轻亲人医药费负担的角度,也很“划得来”。   相处的点点滴滴,宿命的挣扎碾过岁月。在迟来的春天里,我只是路过,在英子坟前的瞬间停留,便奔向现任村长的承包田,依然动员他提前播种,年复一年的生存是重复的,花相似,人却不同了。   一个人从生活中被死亡抹去,平时归为琐碎一类的日常,便成为众人口中的谈资,被咀嚼多遍。躲开与她有关的一切,怀念常会慢慢湮没。英子的三个女儿,均已经成家,丈夫又有新妻子,早已经搬离村子,她没有放不下的事,跟父母永远相聚于地下,而我们一般称那里为“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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