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山雨欲来时

　　这是冬末今春以来，起身最早的一个早晨。

　　从窗户里望出去，户外的楼群没有映上拂晓的晨光，阳台上睡了一夜的花草，也没有挂上晶莹的晨露，只有远处渭河的水，波光粼粼，晨风从河边的树丛中吹过，发出低低的呼啸声。

　　街上，空气湿润而清凉，楼下的古树，突然换了一个新的姿态展现在眼前。可能平时只顾看路上的行人，或者听街道里来往车辆的嘈杂声，于是没有心境去看这颗等待了三百年期望关注的古树；可能，它每天在注视我的来来去去。相比我对它，它更对我已经熟识了许多。而我只有在这样一个让能心神安静下来的早晨，才去深深的凝望它一会儿。

　　今天，它的确不是一颗路边随便存活着的有生命的物质，今天，她仿佛第一次把生的气息展现出来，焦黑皴皱的树皮上湿漉漉的，像是刚刚做过一次早晨的洗礼。挺拔的身子歪歪的斜靠在一个梯形的铁支架上，这是这样的古树在这个古老城市特有的生存方式。这个支架象征着时代的精神。在南郭寺这样的支架，竟然是一颗自然生长的年轻的树木。于是人们给这个给别人力量展示自己生存价值的树，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雷锋树。”

　　今天在我家门口的这个铁支架，也是一个没有生命只有形势的雷锋吧。它做为支撑物才刚刚开始它的工作，而这颗古老的树，早已经把身体最沉重、最显赫的繁茂枝头托付给了它。

　　此时的古树，它在这一年的青春仿佛比别的树木来的迟一些，枝头才刚刚抽出清脆的嫩叶。在这潮湿的空气里，嫩叶越发显的鹅淡而绒绿。有一枝繁茂疏密的枝头，像一把绿色的扇面，直直伸向附近楼层的窗户里去。真羡慕那扇窗户的主人，每天早上，打开窗，迎接她的就是一片最有情趣的风景。

　　古树斜着身子看我远去的背影，我一拐弯，走出街的尽头。这条街纵穿这座古老的城市，而这个城市则静静的躺在一条有着南山和北山包围的峡谷里。 　　朝着远处的葱郁的南山奔跑去，心中不知道渴望的是什么，只觉得空气中悄悄凝结成的一滴雨，失重的轻轻打在我的嘴角，用舌头轻轻向唇边伸去，尝到的是这个春天最后的味道，嗅到的是从大山里弥漫过来的泥土气息。

　　向远处大山靠近的脚步声里，我听到自己慢慢成长、成熟的稳健，而今天的远山，却给我从前不一样的感觉。

　　我奔跑的这条路，正好对着远处的一道山谷，而这山谷也是慧音山最为显赫的分割处。在轻轻的薄雾里，这道山谷很奇特。山谷两侧的山峰叠嶂有层次，却不密集，雾气好像是铺开的第一道水墨，隐隐约约为那些厚重峰峦描上了重重的一笔，而这一笔就是这些大山的峰梁，这些峰梁在这样的薄雾里真实而沉着，山梁的经脉最终都有同一个走向，略有弧度的插进山谷的谷底。山谷两边对称的山势，让这样一个深谷显得那样有气魄而又神秘。

　　就这样，我的眼睛始终没有注意过脚下的路，我被这样一个空气凝重中的山谷深深的迷惑了，直到一个呻吟把我的眼睛牵绊住，我才收回投向远方的目光。

　　在不远的河堤边，一个面对着大山的背影。那是一个结实的身体，然而也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身躯。一个老人吆喝一声，抱起堤坝旁挖掘出还没来得及运走的一块大石头，他想把那石头慢慢举过头顶，以此来达到锻炼力量的目的，但当石头刚刚举过头时，脚下却失去平衡后退几步，打了个趔趄。我的脚步也因这个老人危险的举动而停滞了片刻，然而，他却沉着的稳住了脚下羁绊的步子，他仿佛调整了全身所有的力量，突然，猛的把那块超负荷的大石头举过头顶，与此同时，他向远处的大山，大声吆喝一声，把石头向大山的方向扔去。扔的不算远，就在他脚下一两米的地方，可是，却好像向大山释放了某种力量，也好像在向大山诉说自己存在过的痕迹。而这向着大山的一声吆喝，悠远深长，仿佛引着我向大山里传来的另一些声音奔跑去。

　　这些声音很奇特，有二胡、有古琴，有箫笙还有莺莺的歌唱。这些是慧音山上，南郭寺山头传来的，是晨练的人们最尽兴的活动方式。这些方式和声音没有因为将要缠缠绵绵下起的一场雨而消失，这样湿重的空气仿佛给这声音以无限扩展的空间，这些声音穿过山梁、飘进山谷，为一场将要侵溶进人们心田的山雨，拉开了一个邀请的帷幕。

　　山雨欲来，人们在各个生存的空间，用各种不同的方式，享受大自然将要带来的一场圣洁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