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青草之外
2020-11-18叙事散文何也
这里是1998年秋天的关山,是流亡如杜甫一般苦难的灵魂们千年前翻越的陇坂故道。青山葱葱,天野茫茫。一片片旷达的山垣之上,补丁似的涂满了或深或浅的褴褛之色。有几股溪水静静地淌着,仿佛好多年都没人惊扰过。蓬勃的水草秀挺地摆动着,将一片轻柔的风景
这里是1998年秋天的关山,是流亡如杜甫一般苦难的灵魂们千年前翻越的陇坂故道。青山葱葱,天野茫茫。一片片旷达的山垣之上,补丁似的涂满了或深或浅的褴褛之色。有几股溪水静静地淌着,仿佛好多年都没人惊扰过。蓬勃的水草秀挺地摆动着,将一片轻柔的风景展现在低垂的天空下。关山牧场,抑或是北关山草原,就这样从一个奇异的时空之外扑面而来,让那些模糊于天际之上的寂静变得更加坚硬。就像那些徐徐而过的低语里的生命,不死也不生只是存在着一样。但是在山垣的北端,在视野所及的范围内,已经看不到水的清澈和草的青翠了。牛羊之后,土壤变褐,只留下尘土阵阵。这是一种谎言般的真实,它让我的草原经验变得苦涩。面对它,犹如面对硬币的正反面,内心里往往会被巨大的无奈感吞噬。天空就在近旁,紧挨着大地,伸手就能摸到。我知道,站立在这片草原之上,唯有侵略感,人类肆无忌惮的侵略是真实的。但遗憾的是人们却感觉不到丝毫的不幸和屈辱。就像我从未见到过草原似的,一切都被陌生感所遮盖。
没有声响。万籁俱寂。羊粪蛋牛粪饼满地都是,在枯干中它们和青草一起等待着来年的复苏。
间或有鼹鼠从一个土堆钻到另一个土堆中,活灵活现。跳纵自如。也有蝴蝶在翩翩起舞。但是,诺大的绿地中这些柔弱的生命的出没又能说明什么呢?长久淹没在时间和毁灭里的北关山草原只能耕种一些稀疏的燕麦和淡淡的大黄。那些枯萎的色彩即将湮灭。窒息而死。郁闷。焦虑。丧失。我想,和它的名字一起,这片无所作为的存活的草原即将以枯黄的方式告慰历史,告别一种浮躁的生活。在这里,浅浅的绿色已经成为不合时宜的负担,以至于遮蔽了牛羊的天空。被剥夺,被压迫。贪婪。悲戚。或者是一种没有希望的淹没。
徘徊在草地的边缘。无论被笼罩在悲沧还是兴奋之下,都有着超乎寻常的意味。就像那些水边的苇草,虽然倒映在慈祥的光影里,可是它们的感染外界的持久的魅力已经在内心深处沦为诅丧。它们将永远地被隔绝,被无边的忧伤和贫瘠所笼罩。苟活。从很远很远的地方。
也会有末日般的景象出现,断裂无序。比如狼毒。白里透紫妖艳浓郁的狼毒。这是草地表达自己悲哀和报复的独有方式。它们在警示着,独语着。罂粟一样地茂盛着。外来人甚至听不懂它的话语,它的劝告,只有牧民。牛羊。马匹。我不知道,它预示着一种虚假的死亡还是真实的死亡。但是,狼毒们会接踵而至。苦难一样弥漫。这已经在孤立无援的牦牛那里得到了印证。它们定定地迎风立着,一动不动,只用眼睛死死盯视着。但已经缺少一种野性或古典意象。它们所向往的雪地、野山、绿草正挣破盔甲一般绝决而去。在它们眼中,一切都在经历后变得更为抽象。无奈。没有人可以用草原的眼光来看待草原了,就像炊烟、小狗、轻柔的牛羊之声渐渐回到草原深处一样。还有他们生命里永远离不开的马头琴。
这是潜伏在牧人静谧而深远的灵魂中的难言之痛。离异和失去的疼痛。唯有琴声可以忘却。抚平。慰想。而我们却只能听到它们的悲鸣。啾然。寂寥,或伤痕累累的困窘。
激情过后,一切都在结束,同时一切又都开始,而空虚,令人惊骇不已的空虚又充满了瞬间——这里似乎将不再有我们熟悉的生活场景了。青草,仿佛被深邃的忧伤和记忆所萦绕,也不再鲜嫩多汁。它们盘根错节,把巨大的粗根裸露并延伸。就如同即将到来的厌恶。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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