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送干粮
2020-11-19抒情散文陇上秦风
我醒了。握起拳头揉揉眼窝,睁开粘乎乎的眼睛,这才发现,屋里空荡荡的,大大的炕上,只有我一个人睡着了。阳光透过被炕眼里出来的烟熏得发黄的窗纸,照在炕头和炕柜上,一屋子都显得亮堂堂的。这是堂屋,坐西向东,这个时候也是一天里最感到亮堂而又暖和的时
我醒了。
握起拳头揉揉眼窝,睁开粘乎乎的眼睛,这才发现,屋里空荡荡的,大大的炕上,只有我一个人睡着了。阳光透过被炕眼里出来的烟熏得发黄的窗纸,照在炕头和炕柜上,一屋子都显得亮堂堂的。这是堂屋,坐西向东,这个时候也是一天里最感到亮堂而又暖和的时候。
我相信,真正的春天就是从这个早晨开始的。我也相信,我记忆中全部的春天也是从这个早晨开始的。
我有些夸张的伸个懒腰,一脚将盖在身上的被子蹬到炕的另一侧,便开始侧耳细听。但屋子里,院子里都静悄悄的。院子里偶尔有鸡“咯——咯——”的叫着,屋后檐的方向,传来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我不知道是不是冬天在我竹箩下逃跑的那些,或者是她们成长起来的子女。但此刻,这些都不是我所关心的。
“妈——”。我开始大声的喊叫。没有答应,再叫爸,再到奶奶。还是没有人答应。我终于知道,整个屋子,甚至整个院子此刻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开始嚎头大哭,等待着在哭声中有人把我从炕上拉起。起初声音非常大,后来,渐渐就小了起来。我甚至忘了自己在哭。
当我重新意识到自己此刻就在干哭这一件事时,大门外有了响动。开锁、去门扣,“咯吱——”,门打开了。我的哭声恢复到了起初的大小。在急匆匆的脚步声里,奶奶大声的答应着:“来了,来了”,说着放下篮子,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奶奶边用巴掌轻轻拍打着我,“噢——噢——”的往乖里哄着我,边前言不达后语的解释着:“你爸你妈都种地去了,我给往地里送干粮去了……”奶奶的劝慰刚刚开始,我却哭的更加放肆。“给我们俩的汤还在锅里热着呢,快不哭了,起来吃饭。噢——噢——”我却依然嘟着嘴,继续哭。直到她说:“明天我把你早早叫起来,我们一起去送干粮”。这时,我便破涕为笑。迅速的穿好衣服,洗一把脸,开始喝汤吃馍。
第二天,我的早晨依然是从阳光散落半炕的时候开始的。在奶奶的叫喊声里,我迅速起来了。奶奶的汤已经舀到了瓦罐里,象往常一样,几只粗瓷碗盖着罐口,不同的是,今天多出了一只。我知道,这只比其它碗小一些的,是属于我的。奶奶的手从穿过瓦罐耳朵的绳子里提上,另一只手拿着勺子、筷子,我则提起馍包,象奶奶的尾巴似的出门了。今天的大门是上了锁的,钥匙就放在门墩旁边的半片瓦下——一个只有我们全家人自己知道的隐蔽地方。
我已经清楚我们要去的地方了。对于那些属于我们家的地,我早已心中有数。只不过,走上一段路,我手里的馍包已经转到了奶奶的手里。爬上一个小坡,转过一个山嘴,我家的地就是眼前了。爸爸吆喝着家里那头牛正在犁地,其实大半已经耕过了。妈妈正挥动着镢头,将大土块一一打碎。我站在地外的埂子上,大声的喊:“干粮熟了——”。
爸爸妈妈并没有在听到我的吆喝后立即停下来。我却迫不急待的进入地头,在犁过的地方找个平处,把布鞋脱了垫在屁股下,坐下就等着吃干粮了。奶奶放稳了罐子,给我先舀上一小碗,我便有滋有味的喝起来,同时,看着爸爸过来过去的又耕上几个来回。同样的汤,等提到地里,这味道似乎就变的分外的香了。平时在家里我能喝一碗的,这时偏偏要多出半碗来的。等他们坐下吃的时候,我已经吃完了。这时,便要抽动老牛,扶犁试试了。可惜老牛刚有走的意思,犁却没有扶稳,一下倒在了地上。爸爸急忙吆喝两声,牛也似乎看透了我的本领,便停了下来。犁地败下阵来,我又抓起镢头,开始满地找最大的土块敲打。只是没有多久,便累得挥舞不起来了。这时,便只能跑过地边的埂子上,胡乱的折些树枝、枯草,拿在手里玩了。偌是种的葵天,我便找到装着种籽的袋子,抓上满满的几把,装入自己口袋,咔嚓咔嚓的吃过来。当然,还要用心的埋下几颗,等待它们生根发芽,长出一颗向日葵来。但几个月后,当满地的葵花齐刷刷的长起来的时候,我便不认得那一棵是我种下的了。
爸爸妈妈又开始劳动了。而奶奶也要回去了,她的饭尚且留在锅里。我却没有尽兴,奶奶也只好让我继续玩,等地种完和爸妈一起回家了。其实,这时,我已经开始等候另一件比送干粮更吸引我的事——坐耱。
地犁完后,便开始耱地。我早就跟在牛屁股后了,只可惜不能象大人一样抓着牛尾巴站在耱上,我的个头和胳膊决定了我只能坐在耱上,被牛拉着走了。父亲牵着牛头,我便盘腿坐了,双手颤兢兢的抓住耱边,看着耕好的地在耱走过之后变得平整、细密。地耱好后,种地的整个工序都结束了。我便飞快的跑在父亲母亲的前面,直奔家里而去。这时,肚子里的干粮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而奶奶也已经开始做午饭了。
但比起午饭,我更喜欢吃干粮。喜欢坐在刚刚犁过的地里,被湿湿的泥土香味包裹着,吃新烙好的软软的白面馍,喝提来的鸡蛋汤或米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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