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木乡读树之:梽木树
2020-11-19叙事散文官舟寨
梽木树梽木算是我们家乡的方言,学名叫继木。我试着用五笔敲出“梽”字或者“梽木”二字,可是这是徒劳。我另辟蹊径,到网上找到了这个字,网络让我家乡的方言得以流通。为了“梽木”这两个字,我要感谢网络了。对于梽木的有关介绍是这样的:金缕梅科继木属
梽木树
梽木算是我们家乡的方言,学名叫继木。我试着用五笔敲出“梽”字或者“梽木”二字,可是这是徒劳。我另辟蹊径,到网上找到了这个字,网络让我家乡的方言得以流通。为了“梽木”这两个字,我要感谢网络了。
对于梽木的有关介绍是这样的:金缕梅科继木属,常绿或半常绿灌木或小乔木;单叶互生,革质,卵形,全缘,顶端突尖,基部偏斜而圆;长2-5厘米,宽1.5-2.5厘米;花两性,3-8朵簇生,花白色;蒴果木质,有星状毛;种子长卵形,长4-5毫米;分布于长江中、下游以南,北回归线以北地区,生于丘陵或荒山灌丛中;印度东北部也有;根、叶、花、果入药,能解热止血、通经活络。
这样介绍是枯燥无味的,许多人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喜欢的是这个季节,满山遍野盛开的梽木花,如蘸上白颜料的画笔在绿色的底子上轻轻扫过,泛出一片洁白。近观梽木花,看到它像簇簇白纸剪出的细丝,感觉有些不真实似的。
这种花的花期特别长,从初春到末春,都是漫不经心地开着,好像时间停留了似的,一副永远也不谢的样子,让我看着都有些替他它们着急,可是它们就是不着急。春雨再大再久,也洗不去这种白色。
清明节扫墓,我们湘西南的习俗与其他地方不同。我们把祖坟及其周边的杂草砍去后,便要挂上“白”。所谓“白”,就是用白丝纸或者白办公纸裁成细条状。挂“白”时,先砍一些小树,把“白”一条一条捆到树枝上,然后把这挂了“白”的树枝插到坟堆上,那些“白”便在绿色的小树上飘动,寄托着我们对祖先的哀思。而此时,梽木花也满山遍野地白着,仿佛山山岭岭都挂了“白”,把清明节的气氛弄得很浓,把我们的神情弄得很肃穆。就是那些喜欢戏闹的小孩子也规矩起来。
现在走进城里的梽木都是开红花的,或者被嫁接了红梽木。这个季节,开着粉红的花,细条的红丝丝,稠密,几乎要淹没了那深绿的叶子。我住的小区院子里就种着几株红梽木,满树红花,像谁要结婚似的,喜庆,暧昧。我拍摄它,不是我特别喜欢它,我只是想记录季节的脚步。我更喜欢山野那开着白花的梽木,自由,清新,朴素,安静。
我们官舟寨的梽木树,不挑剔地方,哪个地方都能生长,而且喜欢密密挤挤地生长,却长不成大树。虽然梽木树枝节多,在修理枝桠时费事些,但材质紧密,烧起来烟少、火旺、耐烧,这与白栎树差不多,而枝桠少的白栎树不容易找到,梽木树就这样显露了自己的优势,在柴薪领域占据了主导地位。我们小时候,砍的柴大多是梽木树。
那时家里大人要拼命挣工分,弟妹年龄小,砍柴任务几乎全部落到我的头上。每天清早,我来不及揉揉眼睛,就爬起来,我与小伙伴们一起到屋后的山上砍柴,砍一扛柴回来吃过早饭再去学校读书。屋后的好几个山岭上都是连片的梽木树,我们一片一片地砍,一年到头都砍不完。第二年,新的梽木树再生出来,补充着薪的来源。一年下来,我家的柴就堆了几座小山。望着一堆堆梽木柴,仿佛那是一座座金山,我心里有着许多喜悦,觉得小小的我能够做成大事。
其实,我终究是弱小的。有一个周末的早上,因为不需要去上学,我砍得多了一些,在扛着一大捆梽木柴走下又陡又弯的山坡时,这捆过重的梽木柴让我暴露了自己的弱小。起肩时,我就感到了它给我的特别压力,它可能想让我放弃。我是一个倔强的人,我下蛮力把它扛了起来。我用一根大些的柴做别棍,这捆柴在左肩,别棍以右肩做支点别着这捆柴,既做成一个三角让柴在肩上稳一点,又把柴的重量分一点给右肩。我知道,今日梽木柴跟我暗暗较上了劲,我得小心一点,处处提防着它,不要让我稚嫩的腰被它袭击了。我缓慢地移动着脚步,一步步向家里走。我明显感到我的腰骨子有些堵得痛,明显感到脚步移动起来有些把不隐,想必是梽木柴恨我贪心了。在最陡的地方,我的肩被压得很痛,我的脚有些抖,脚在一瞬间滑动,我迅速把肩上的柴往一边摔,以免它伤着我,我的身体像一截木头下滑数步,我的手火辣辣的,一看,双手小手臂被划出多道血红的伤痛。同伴都被吓了一跳,都赶紧放下肩上的柴,走近看我,我皱着眉头,忍着钻心的痛,要他们叫我家的人来接我。我一屁股坐在山坡上,看着滚到一边的梽木柴,它像被主人遗弃的老犬,歪斜,狼狈。开始我有些恨它,慢慢我不再恨它,因我想或许是它用伤害自己形象的计谋救了我,否则我的腰会因长时间承受过重的压力而坏了去。我只是感叹我自己的弱小,在一捆柴面前失败。
母亲匆匆赶来,急切地问东问西,细细看我手上的伤。她肯定是吓坏了,以为我摔着什么地方了。在确信我没有什么大的伤时,才去扛起那捆柴。母亲扛起那些梽木柴,责怪我说:你怎么这样蠢猛,恁大一捆柴,我都觉得太重了,十二三岁的人,压坏了身子就害了一辈子的。母亲一遍遍地责怪我,我不做声,快步超过她,我要赶着吃了早饭去上学。
梽木沉实坚韧,当年或上年抽出的新枝,极柔韧,我们最喜欢作之做捆柴用的“稿子”。“稿子”是我们官舟寨的方言,这个物件做起来有些意思。选择树条很重要,太脆的树易断,太柔的捆不紧薪柴,必须坚而韧的,还得细长匀称,梽木和油茶等树的新条子是上好的“稿子”,因后者是我们官舟寨的经济林木一般不会砍,后者是最好最常用的“稿子”。砍好这样树条,修去除梢子以外的枝叶,用脚踩着其基部,用手抓着梢子,双手边轮番扭之边往下游走,直到基部,坚韧的树条就更加柔软了,恰如稻谷茎秆了,所以我选“稿”字来标注这个方言字词,“稿”者谷类作物茎秆也。扭好“稿子”才成为真正的“稿子”,把扭好的两条“稿子”梢扭个扣套,将它们放在地上,放成一个“=”号,再把柴一根一根齐整地放到其上,然后像穿针一样把“稿子”的基部穿入扣套,脚用力踏扣套,手使劲拉“基部”,柴就捆紧,这时把“基部”扭成一个“髻”,既可拴住“稿子”不松脱,使柴紧扎,又能让扣子看起来十分漂亮。
我堆积的柴山到了冬天就削减得快了。夏天只用它们做饭、烧水、煮猪食,冬天却还要烧之用以烤火。冬天,我们官舟寨家家户户的火箩里是有火的,人们随时可以烤火。
我们一家人围坐在火箩上,梽木柴熊熊燃着,火旺旺的,我的身上渗出了微微的汗。这些我亲手砍的柴,让我心里暖暖的。一家人在温暖中,高兴地说着日常琐事。整个冬天就这样过去了。
2007年3月25日
Email:yanghanli@56.com
http://blog.sina.com.cn/yanghan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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