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乌籽籽[原创]

我游览过不少山川，比如井冈山、黄山等名山，可不知为什么，那些景色秀美的名山对我却未留下多深的映像，却对家乡的青原山，始终怀着一种特殊的感情，每年都是游过还想游，看了还想看，而且是乐此不疲。我想，我对青原山的这种情有独钟的感情就在于青原山上的那片“乌籽籽”了。 每每有人问起我是哪儿人，我总是骄傲地说：“我家就在青原山脚下！”虽然我说我家在青原山脚下，那其实是有些夸张了，我家离青原山还有七八公里的路程。记得小时候，每到腊月，母亲及村里的婶子、阿姨们都会到青原山上去砍茅草。那时候的冬天特别冷，腊月的时候，打霜冰冻是常事。母亲及上山砍茅草的婶子、阿姨们每天早上早早的就吃过早饭，然后她们拿着砍茅草的工具，亮亮的嗓门呼唤着同伴，迎着晨曦的寒风，说说笑笑地前往青原山。 母亲那时候年轻，手脚利索，用她的话说年轻时有的是力气。每次她挑回来的那担茅草，总是比同伴们要多些。有时候，母亲的茅草中还会夹上一大把结得饱满的果实枝，母亲说，那种果实叫“乌籽籽”。每次母亲的茅草一挑回来，我们兄妹总是未等她放下茅草担子，就会迎上前去问：“妈妈，有乌籽籽么？”母亲将那担茅草放到晒谷坪上，解开捆着茅草的草绳，然后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把藏在茅草中间的乌籽籽，笑眯眯地分给我们兄妹。我们拿到分到的那小把乌籽籽后，总会迫不及待地摘下那枝叶间那颗颗混圆饱满的“黑珍珠”，放进各自的小嘴里，或吮吸或轻轻地咬上一口，那清凉甘甜的果汁就流进了我们的喉咙，我们惬意地享受着母亲给我们带回来的乌籽籽，仿佛嘴里含着的是世间最美的琼浆玉液。还未等到我们手中的乌籽籽吃完，兄妹们的嘴唇都变成了乌籽籽的乌黑颜色了。 母亲将茅草晒好后，总是会抱起最小的妹妹回到厨房生火做饭。我却像跟屁虫似地跟在母亲身后，缠着她能带我上青原山去摘乌籽籽。我总是想象着在那座高高的青原山上，遍地生长着乌籽籽。如果我能跟母亲去青原山，那该能采到多少乌籽籽啊？可是，母亲始终不肯带我上山。倒是大哥风光了好几回，因为他能帮母亲从山上挑回两小捆茅草。而每次大哥回家后，看到他嘴唇上乌黑的一片，我们兄妹就羡慕得不得了，都希望自己立刻就长大，能像大哥一样与母亲上山摘乌籽籽了。 终于，母亲忍受不了我的死打蛮缠，答应带我上山去摘一回乌籽籽。我能和母亲上山摘乌籽籽了，这对我来说就像过年一样欣喜，我开心得不得了。第二天天还未亮，我就起床了，我来到厨房，帮母亲往灶中添着茅草，希望母亲将饭菜快些做好，我也好早点与她出发。匆匆吃了几口饭，我就央求母亲快点走，母亲只好依了我。我跟在母亲的身后，刚开始还能跟得上，可是走了很久都没到青原山脚下。我不时问母亲：“妈妈，还有多久才能到山上啊？”母亲总是说：“快了，就快到了！”如此重复了多次后，终于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到达了青原山脚下。 上山的路崎岖不平，我跟在母亲身后走了一会儿就再也走不动了。母亲拉着我的手，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最后，母亲抱着实在走不动的我上山。等母亲喘着粗气上山了，那些同伴们已经在砍茅草了，有的已经砍了半捆了。母亲带着我寻到一大片乌籽籽，然后交待我自己摘，并且叫我折一些乌籽籽枝回家带给兄妹们。来到青原山，我这才知道原来乌籽籽是一种矮小的绿色植物，它的高度离地面也就尺余，在枝叶间结满了一串串乌黑发亮的小果实，味道微酸甘甜，用我们家乡话叫出来的名字是乌籽籽，而它真正的名字，我并不清楚。我边摘着颗颗乌籽籽往嘴里送，边挑那些果实饱满的乌籽籽枝折下来。等母亲砍好茅草后，我就折了一大束乌籽籽枝了。母亲将我折下的那一大束乌籽籽枝捆在茅草中间，然后她又折了一大把乌籽籽枝捆在另一捆茅草中。等我们下山的时候，同来上山砍茅草的人早就下山了。 母亲挑着那担沉沉的茅草下山，我也跟在母亲后面下山。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尽管我空着手跟在母亲身后，但还是感到脚发软。我的脚步踉跄，几次摔倒，但我不敢哭，我怕母亲以后再也不带我上山摘乌籽籽了。要知道，山上那大片大片的乌籽籽对幼年的我来说，是多大的诱惑啊！下山至一半时，我已经与母亲拉开一大段的距离，我看见母亲远远地走在前面，再看看身后的山，终于还是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听到我的哭声，母亲才将茅草担子放下来。她又返回来抱着我下山，如果反复几次，我们终于下山了。 下山后的路比较平坦，我跟在母亲身后，要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得上母亲。刚开始，我还跟得上，但我毕竟年幼，时间长了就体力不支，不多一会儿就又落下母亲好长一段路了。母亲又重复着放下茅草担子返回来抱着我走一程，再继续挑着茅草往前走，如此重复着。等我们回到家里时，已是夕阳西下了。母亲放下茅草担子顾不上休息就到厨房烧火做饭去了。母亲坐在灶前，将一把把的茅草往灶里添，我坐在灶前的茅草堆里，感到很暖和，又累又饿的我倒在茅草堆里就睡着了…… 逝日如水，年轻漂亮的母亲在岁月的漂洗中渐渐苍老，童年的乌籽籽也已经成了追忆。我站在凛冽的寒风中，望着霓虹灯闪烁在阡陌交错的高楼大厦、街头如织的人流与车流，还有夜色中匆匆而过的身影，我思绪涟漪泛起，心怀感激，不能自已。 感激那年那月那山上的那片乌籽籽，还有那个疼我爱我的母亲，在多年以后的今天，让挣扎在都市的钢筋水泥森林中的我，在回首之时还能从尘世的纷扰中走出来，找到那份曾经不经意间遗失的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