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春日念母

　　母亲在子女们的心目中一直是风风火火忙忙碌碌的，有着常人所没有的活力，过日子的心计特别大。记得当年全家在乡下时，爸爸在外工作，母亲一人操持着有六个读书孩子的家业，她留给子女们的身影总是乡村女强人的形象。别说下地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了，单说一家人的吃饭穿衣就是一项忙不完的大事情。及至后来，我姐弟六人陆续升学进城参加了工作，大家回想起母亲的养育之情，无不感慨有加，觉得那段艰苦的岁月也真难为她了。 　　十几年前，母亲在我们的极力劝说下，来城随我们一起居住了，虽说她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可她容颜焕发，精神风貌依旧是闲不住的人，好像比我们年轻人还有朝气。她每天起得最早，睡得最晚，而且一年四季从不睡午觉，平日里总是她忙这忙那的身影，弄得子女们怕她抢活干，都也不得不强制自己改掉一些饭后不及时刷碗、脏衣服不及时洗的坏习惯，相互之间总是我争你抢地找活计，而母亲老说的一句话却是：“我在乡下干活习惯了，不干闲得慌。” 　　母亲进城后的这十几年，本来是为了让为儿女操劳大半生她的清闲下来享点清福，可如今细数一下竟是慈爱的母亲又帮儿女们带大了后一代，她实在已将所有的爱抚哺育在了整个大家庭每个人的身上。可有一天，我忽然觉得并未享到多少清福的母亲却已经老了。好像是岁月不饶人，母亲毕竟已是七十有余的花甲之人，能不老吗？又好像是父亲突发脑溢血不幸去世后，母亲就开始有些丢三落四魂不守舍，判若两人似的，没有了昔日的朝气；要不就是每年春天我坚持陪母亲去医院给母亲查体一次，而去年那一次医生会诊后说老人有了慢性心脑血管方面的病，必须坚持常年每天吃药，母亲便自此像有了无法了却的心事似的；诸如此类的缘由好像还有很多，而且好像必定早已潜伏在了母亲的生活里，只是一时并未引起我们做子女的注意罢了，而简直是突如其来的母亲眼神的呆滞，以及一直挺直的腰板微驼了，却分明犹如一把把重锤在切切敲打着我们做子女的心壁。 　　而在母亲渐次花甲的过程中，我等也在一天天步入中年，不再青春年少的我们想得多了，做得少了，也好像是在某一天之后，各自的激情便消退了许多，但却也像孔夫子说的那样渐次有所“四十不惑”了。这时日我们再想到母亲的从前，更多的却不是母亲的辛苦操劳，而是母亲作为一位朴实本等的农村女性坚持要培养所有子女求学上进不言失败的意志，这成了母亲给予我们的最大财富，也成了母亲最让子女甚而世人折服的独到之处。 　　想来也是，一个农家妇女，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妇女，能坚持供六个子女个个考上中专或大学，走上公职的道路，以致成为当地多年颇具传奇色彩的佳话，能不为人称道并烙印心间吗！而母亲却从不以此秉功自居，即使在我们工作的征途上，她一以贯之的每一句提醒、每一次鼓励、每一分牵挂，也一直在陪伴着我们的成长与进步。 　　说来母亲平凡的一生的确有着非凡的过人之处，即时如今她其思想意识也一直在令我们称奇。就说前几天吧，我和母亲聊起如今私家汽车的事，一直对汽车不感兴趣，更没有做过购买汽车和学驾驶计划的我，却听年迈的母亲说：“有机会也学学开车，你兄弟几个就你不会了，听说四月份考驾照更不容易了，最好趁早学。”听了母亲的话我先是一惊，后是汗颜，吃惊的是母亲的超前意识，惭愧的是我竟不如一个七十有余的老人思想开化。 　　不过事事心强气盛的母亲，也有过几分解不开的困惑。记得母亲早年就有过一桩长久放不下的心事，她一直担心家中子女多，怕日后姊妹兄弟之间闹了矛盾，而这么多年过来了，看到子女们相互和和睦睦，而且平安顺利，她总算了却了些许牵挂。而晚年的她却又凭添了另一分忧思，总害怕子女居住的地方离她远了，就连我因在城内迁新居，由城北搬到了城南，全程没有十华里，她竟为此偷偷伤心落泪了好几天，尴尬得让我也不知如何劝说她，唯一的办法只有像往常一样常去母亲那里陪她老人家聊聊家常，吃顿家常饭。 　　如今春天来了，虽然时有乍暖还寒的时日，窗外的杨树茸已活活泼泼地挂上了枝头，多少刚刚苏醒来的苞儿、芽儿已露出了半个笑脸，就连鸟雀的叫声也清脆了许多。如此时日想起母亲，想起又要陪母亲去医院查体一次，我的心便有些沉重，我多么盼望母亲的病情一年来没有加重，我多么盼望母亲永远像眼前这个充满无限生机和活力的春天一样，带给我们无限生存的力量和希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