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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大象无形

2020-11-20叙事散文敬一兵
佳肴,美酒,时装,金钱,别墅,香车,甚至一次次做爱的高潮到达,都会在消失的钟声里,或者从屋檐上摘走清脆歌谣的同时,似蜘蛛那样结成一张网,轻易就将欲漫过河床,在鹅卵石上爬行的水一样的感官触须,纠缠囚禁,像叶片锁定绿色,文字拘捕时间,或者画面凝
   佳肴,美酒,时装,金钱,别墅,香车,甚至一次次做爱的高潮到达,都会在消失的钟声里,或者从屋檐上摘走清脆歌谣的同时,似蜘蛛那样结成一张网,轻易就将欲漫过河床,在鹅卵石上爬行的水一样的感官触须,纠缠囚禁,像叶片锁定绿色,文字拘捕时间,或者画面凝固空间。很难有漏网的机会,任感觉继续漂泊。这不应该是感觉告别我,因为在这样的情形中,我根本就没有与感觉相见。我许多时候能够相见到的,是在梦境的支配下,恍如小孩子走进一个巨大的图书馆,看到书架上堆满了书籍,不知道是谁写的,也不知道是怎样写的,只是一个劲地沿循着从地面一直想抵达天花板的秩序,透露出朦胧的声色企图,仿佛一粒种子,时常都在等待机会,摆脱泥土的掩埋,抽芽绽放。被身边所有具像物质合围,谁都不愿意停下占有和享用的姿势,更不耐烦用一颗闲心,把马额上叮当作响的铃音,改编成走出生铁栅栏的赞歌。   不耐烦的原因,五花八门。我就是这般境况里的一个人。船一样的生命形式,总是遵循遗传秉性的指引,载了我的身体,驶出稠密浓黑浸润过的那条河流。而我的心,始终不愿意听凭船的驾驭,固执地贪恋于河水里繁殖的五彩缤纷的灯光倒影,热烈得几乎要与岸边递来的吹拉弹唱,抑或琴声鼓点,用一次肌肤相亲的所有欲念,在拥抱之中,增添出旖旎的蛊惑丰韵。于是,意识开始急促地跳跃,试图在灯光像雨水泼洒下来的那种类似于瘴气,以及种种灵异传说的“蛊”的勾引逼促中,风一般跃出身体的躯壳,听任荤腥腐败气味酝酿的激素迅速催熟,然后向了周遭疯长膨胀,以为这样,才不冤枉一场生命的话剧,由喧嚣伴随,推演至乌托邦的终局。   不想把生命看成空间的一枚种子,在很多情况下,就是被声色雕琢的意识结果,在幽深的鬼火吱吱燃烧的时候,以一种颜色的饱和形式显现出来的。不是本能里缺乏判断的元素。也不是盲目行进的历史,只顾了依附在短命的蜉蝣身上,忘记了汇聚锐不可挡的理性,自己吞噬着自己。这应该算作是历史的深邃了。是摇晃在古希腊耽乐主义屁股上的那条尾巴。在它的后面,鸟鸣蝉唱花香树翠,早已被推向了时间的幽密,断然绝了视线的追捕。而在它的前面,用生命赌博时间的频繁变化,像活跃的气流在相互的交流境况下,呈现出热带丛林弥漫的湿雾所特有的那种杂芜状态,莫衷一是。无端的气候活动,养成了无端的性格,全然没有逻辑上的可言。即便逻辑想说话,又能够说些什么呢?逻辑,连同我的意识,思绪,情愫,语言,文字,精神坐标和身体表面的每一寸肌肤,以及由这肌肤裹挟了的脉络骨骼,都在我行为构建出来的产物面前,比如生铁栅栏,围墙,楼宇,象征权力领域的警戒线,还有庙宇和圣殿的精神界限的权威定势的夹逼之中,束手束脚,卑微可怜。并且,这样的现象,如同风吹野草,势不可阻,四下里泛滥蔓延。适者生存的理念,就是在光阴扳动念珠一样的日子里,占领了空间,使我的身体和感官的触须,或多或少地呈现出了谄媚和迎合的成分。物质以形象的眼神对我做出了分类鉴定。咄咄逼人的太阳,烤焦了我的头发,甩在肌肤上的结实光泽,把我驱赶到一条小胡同里,栖身在经验的屋檐阴影下,同样用日渐习惯的眼光,对围墙、楼宇、殿堂和穿梭在其间的白领,达官,贵妇,无业游民,另类,疯子和手上爬满了黑黝黝筋络,用类似婴儿一样的眼光到处张望的商贩进行分类,既有形而之上的成分,也有形而之下的内涵,总之,是没有离开一个“形”字。   除了浪花祈祷峭崖的声音,拒绝了我以为是威严的分类行为外,我以物质的形象为尺度的丈量,越是细腻,越是刻意,界限的印象就越是清晰,甚至纤毫毕现。过去与现在,故人与今人,传统与时髦,在背离的路上愈走愈远。贞操被欲望出卖,道德被权利背叛,良心被金钱拐骗,理解被利益蒙蔽,人性被物质淹没。贪婪,掠夺,倾轧,妄为滋生的欲念,在畸形生长带来的不安宁的旺盛繁衍里,智慧被曲解,丧失了原本虔诚的福光笼罩,赤裸裸地任由黑暗把意识导入衰败的泥潭,用机械的动作,服从孕育而出的张力,将躯体,骨骼,血脉,思想和人与人、人与物之间的那种彼此理解,相互亲近的纽带,瓦解崩溃。灵魂被从身体撕开的裂缝中拽出,在魔鬼扔来扔去的折磨里,痛苦难忍。终于,那个飘来飘去的灵魂,在煎熬的一次次张牙舞爪的蹂躏后,彻底结束了在物质形式合围中,盲目的徘徊和短命的浮游历程,鸟儿展翅,翔入了寻梦的天空,获得了机会,把被分类导致的、人们以为是遥远的、毫不相干的事物,再度连接在了一起。倘若不是看见鸟儿的飞翔模样,我的想象,无论如何都是无法穿越城市物象呈现出来的巨大迷茫,迎候到鸟瞰感觉的降临。   确实,我们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对迎候鸟瞰感觉降临的期盼。翘着屁股鸡啄米似地对了神像膜拜,虔诚地把一颗心掏出来放入纸叠的船灯里随流而去,倾听女祭司咀嚼月桂树叶的同时所发布的神谕,以及高高耸立的教堂总是俯视着低矮的人类住房的情形,分明就是古时崇拜的痕迹,绵延至今。但是,许多时候,这样的希望,只是空想,没有行为的随从,因而,迎候鸟瞰感觉降临的期盼,常常宛如灯光串起的雨滴,虽然闪烁着光彩,缀饰了肩头,可当你刚要伸出手去抚摸,它却滚落在地了。可遇而不可求,让期盼变成了神秘,像极了鸣咽的月亮,吟唱出委婉老歌。歌声仅是影子,落在实处的,是对神秘的敬畏。天幕,就是古人的敬畏所在。自从古希腊人把对天幕的崇拜,以数量惊人、种类繁多的祭礼和贡品的形式,倾注在特尔斐的阿波罗神庙这个落脚点上的时候,这个点就被想当然地尊为“一个大海把大地的圆盘等分成两半的中心”的“地中海”,由此而得名。这类想当然的现象,经由亚里士多德,柏拉图,毕达哥拉斯,巴门尼德的传递,完成了从本原向本体的转换过程,在华夏古文明中,繁衍成了上下差别是绝对的,背离地面,就是向上,否则为向下的形式。这种形而上学的认识,居然把形式与天幕联系在了一起,是巧合还是必然?   姑且就选择向“上”的方向去看看吧。   做出如是选择,我有些兴奋和冲动。碾碎黑暗呈现的迷茫,选择一个明媚的早晨,我把心系在了翅膀上。翅膀发出了弓的响声,大地顷刻就开始了震撼,倾斜,接着就逐渐变得朦胧模糊,原本的五颜六色,被蓝色覆盖,原本凌乱驻足在我印象里的以种类和形态表现的形式,也被一条圆弧曲线取代了。继续像一缕青烟上升。除了稠墨般的黑色开始亲吻我的睫毛,没有听见嫦娥呼唤的回音,没有看见“地中海”的划分,更没有感觉出天与地的上下观念。即使过去在我心像里宏阔的,我赖以生存的地球,也仅仅成为了一个汩汩流淌在黑色银河里的一粒尘埃,薄薄的蓝色,眸子一样闪烁。在中国的哲学思想里,黑色象征的是水,是水的滋润和流淌,寓意深奥的模样,现在也变成了虚无。无法体验的,过去一直被我认为是恶魔的虚无,此刻食尽舔光了我经历的一切有声有色的喜悦和悲哀,以至于先前被形态描述的我的个性,也在这黑色流淌的冲击中,枯萎成了一根价值低下的蜘蛛丝。《圣经》,特尔斐的阿波罗神庙,亚里士多德的哲学,古罗马卢克莱修投掷飞矛的理想,释迦牟尼的轮回观,墨子对空间颇富分析色彩的定义,以及贝多芬的第九交响乐,又有谁能够计算出灵魂的飞翔轨道呢?现在我才知道,黑色高贵的由来。假如我不能够在测量种类与形态的过程中,具备高于现象的意义,比如此刻的飞翔进程,那么,我的生命——这生命可以比作浮现于时间永恒长河之一点上的泡沫,无论留下了怎样多的四平八稳的矩形,或者玲珑滑润的圆形的东西,都会被从我身旁不断流淌的黑色银河,不费吹灰之力就消融吞噬。须臾即逝的命运,把答案写在了黑色帷幔的后面。   这样一来,我才真正像孵化出来的雏鸟,睁开新鲜的眼睛,看见个性连同摇篮一起赠送给我的,并非都是礼品。从蛋壳里挣脱出来的理念,大约本是要摆脱某种约束,获得延伸的空间,不料自己凭借语言、哲学、数学和艺术的方式,把思想和行为外在化,喜形于色地欣赏行为产物,诸如器具、机械、武器、建筑的同时,却又将自己封闭在了物质形式的樊笼里,遵从原始遗留的本能,幻想,冥思,祈祷。这不是悲哀。是天意。人的一生,就是不断重复种子的活动过程。天相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一颗流动的种子,一颗存储空间物象的种子。泥土是种子的出发点,空间,或者确切来说是黑色的银河,是为种子的归属。其间没有疆界,倘若有的话,它也永远只栖息在孩子们的心里。得出这样的印象,不是我的臆断,而是飞翔中不经意的回眸一瞥,发现地球就是一颗蓝色的种子。把生命看成是空间的一枚种子,这应该就是一种境界,它的名字叫做:大象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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