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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春在溪头荠菜花

2020-11-20叙事散文韩开春

荠菜花宋代跟东坡齐名,合称“苏辛”的豪放派词人辛弃疾写有一首《汉宫春·立春》词,词中写道:“春已归来,看美人头上,袅袅春幡。”有人考证,这春幡是一种条形彩纸,旧俗立春时节,女子剪彩纸为春幡,饰于发上,迎接春天。我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地方保持
荠菜花   宋代跟东坡齐名,合称“苏辛”的豪放派词人辛弃疾写有一首《汉宫春·立春》词,词中写道:“春已归来,看美人头上,袅袅春幡。”有人考证,这春幡是一种条形彩纸,旧俗立春时节,女子剪彩纸为春幡,饰于发上,迎接春天。我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地方保持这种习俗,反正见识浅薄如我者,是没见过的。   只是我却无端地觉得这种用彩纸做的春幡虽然也很飘逸,却不够生动,用来迎接春天,难以表现春天的勃勃生机,不若另外一种来得亲切喜人。周作人在《故乡的野菜》一文中说及吴地的习俗,引用了《西湖游览志》和《清嘉录》的一些记述:“三月三日男女皆戴荠菜花。谚云:三春戴荠花,桃李羞繁华。”又说,“荠菜花俗呼野菜花,因谚有三月三蚂蚁上灶山之语,三日人家皆以野菜花置灶陉上,以厌虫蚁。侵晨村童叫卖不绝。或妇女簪髻上以祈清目,俗号眼亮花。”就让我们觉得非常可爱。如果我们回过头来再对照辛词的另一首名作《鹧鸪天·代人赋》中的两句“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就很有可能会有这样的疑问:稼轩在上面那首词中说到的春幡,是不是就是指的这种荠菜花呢?   虽然这样的猜测很可能与实际情况相去甚远,甚至有可能是穿凿附会,但是我依然相信,这小小的、毫不起眼的荠菜花才是春的旗帜,你看,那柔柔的、暖暖的、透明的春之气息不就在小小的白色花瓣上迎风招展了吗?   凭心而论,这种在田间溪头随处可见的星星点点的小白花,是极其普通的,别说与那明艳的迎春花没法比,就是跟它个头差不多大的紫花地丁或者婆婆丁的花来比,也要逊色许多,就那么一点粉粉的白,还没有一点点香味,几乎可以让人忽略它的存在。但就是这样毫不起眼的小花,却是野地里的报春使者,在其他绿色植物大多睡眼惺忪还没有从冬眠的大梦中完全醒来的时候,它已经向人们报告春已来到的消息了。   很佩服辛弃疾这样的词人,有着贴近土地的姿态,一句“春在溪头荠菜花”,让后来的人传唱许久,成了千古绝唱,也让没见过荠菜花的人对它充满了无限的怀想。   对于荠菜,我是有着深深的感情的,这种感情来自儿时,却不是它的花,而是那种鲜嫩的荠菜。荠菜开花结耔后已经不能食用,只能当作药用了,《诗经》里有句话:“谁谓荼苦,其甘如荠”,说明荠菜所结的籽味道是甘甜的。中医认为,荠菜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止血,健脾明目等功效,能治尿血、吐血、腹泻、水肿等病症,所以有民谚说“三月三,荠菜当灵丹”。荠菜能明目,这大约也是吴人把它的花叫做眼亮花的缘故吧。   我对它的兴趣,就这样地等而下之,与口腹有关。什么东西一经与吃联系起来,都能调动我的胃口,让我觉得扑面的亲切,这大约是与我小时候的食物严重不足的经历有关。   儿时的记忆中,最幸福的莫过于那么一刻,外婆从麦地里挑来荠菜洗净,拌上过了油的油渣一起切碎,包进饼里烙熟,趁热捧在手中,忙不迭一口咬下去,腾腾热气中一股诱人的清香顿时沁遍全身,嘴里满盈盈的也全是口水了。荠菜,在我小时候,不单单是果腹的食物,更确切地说,是一种美食,不止是能充饥,更是一种享受。   周作人在《故乡的野菜》一文中这样描述他故乡绍兴的荠菜:“荠菜是浙东人春天常吃的野菜,乡间不必说,就是城里只要有后园的人家都可以随时采食,妇女小儿各拿一把剪刀一只‘苗篮’,蹲在地上搜寻,是一种有趣味的游戏的工作。那时小孩们唱道:‘荠菜马兰头,姊姊嫁在后门头。’后来马兰头有乡人拿来进城售卖了,但荠菜还是一种野菜,须得自家去采。”第一次读到这里的时候很是感得亲切,这样的一段描述顿时就把我和他的距离拉近了许多,没想到浙东的人和苏北的人在对待荠菜这个问题上也没什么分歧,都要自己拿把小刀挎个小篮去野地里仔细寻找,回想一下自己小时候和小伙伴一起结伴挑荠菜的情景,何尝不是一种有趣的游戏呢?但现在的荠菜却不是如知堂当年那样只是一种野菜了,它也可以大棚种植,像当时的马兰头一样被人拿进城中来售卖了,这样虽有能让人随时品尝荠菜美味的好处,却也因为它的过于容易得到,反而失却了它的野趣。   小时候听老年人讲古,其中有个“薛平贵征西”的故事,说的惊心动魄。故事的大意是说,唐朝末年,丞相之女王宝钏抛绣球选婿,绣球抛中乞丐薛平贵,丞相拒婚。薛平贵与王宝钏逃至长安城南五典坡。婚后适逢西凉国反唐,薛平贵奉命西征,王宝钏孤身一人苦守寒窑十八年,终于等来薛平贵凯旋而归,苦尽甘来。十八年中,王宝钏并无其他生活来源,惟靠挖荠菜充饥艰难度日,挖光了寒窑附近所有的荠菜,因此寒窑周围方圆几里地,从此不再长有荠菜。这么多年过去,当年老人讲的故事里,许多的情节都已淡忘,惟这个细节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但没有模糊,反倒越来越清晰,我没去过西安,更无缘拜访寒窑,所以也就不知道寒窑周围方圆几里地,到底是否真的不长荠菜。后来在一篇文章中看到,也有人跟我一样听过这个故事,特意去那寒窑周围寻找,任他瞪大眼睛,寻寻觅觅,芳草萋萋中,终是不见半颗荠菜的踪影。这让我心生感慨,这个荠菜,相对于饥饿的胃肠来说,也不仅仅只是锦上添花,它还能在关键时刻救人性命,起到雪中送炭的效果。   荠菜还有个别名叫地米菜,原来,它是可以成为老百姓的“米”的。   这样一来,我对荠菜的感情就不单是喜爱和感激,更多地还有一种崇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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