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秋 月 饼 分 外 香

本帖最后由 MLMC 于 2019-10-30 09:39 编辑本帖最后由 MLMC 于 2019-10-29 23:58 编辑中秋月饼分外香
MLMC 米粒满仓 在国人眼里，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大约是春节、元旦以外，最重要的节日了！
一 小时候，在乡下，中秋节最大的靓点和看点是吃月饼，这或许也是中秋节的核心内容吧？至少，在孩提时代的我们心中是这样。
八月十五前几天，爸爸总会从县城买回来一斤二斤月饼，有五仁的，八宝的。那个年代，这是我们当地仅有的两款月饼。从这一天起，我们就不安分了，心里的馋虫子失控一般癫狂，把人心弄得垂涎欲滴七上八下的。我每天都在想着这些月饼，仅仅是想想而已。吃不到！可望不可即，可见不可吃！
不吃也不要紧。如果看不见，忘了也好。你说偏偏还能看见，看见了又吃不到！这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我每天都会专门开开碗柜，用双眼深情而迷醉地瞅上一会儿，用鼻子使劲儿吸几下来自眼前月饼的香气；并在心里细细回忆、款款体味月饼的甜香。碗柜里面的月饼，已经把外包装的灰棕色草纸浸润得湿漉漉的油光瓦亮，且不断地放射出醉人的清甜与浓香，像在故意用气味眼馋我们、垂钓我们的胃口。但是，我只能这么干巴巴地看一会儿，无可奈何。月饼在那里岿然不动，像个人见人怕的炸药包，令我辈不敢招惹。
不到八月十五，绝对不准吃月饼！这是家长无声的戒律。可惜，我的胆子小，如果敢偷吃，我早就偷偷吃月饼了。就那个馋劲儿，也不知在心里彩排过多少回偷吃月饼的情景、吃月饼的惬意与沉醉，当然也不会忘记预演偷吃被捉的尴尬，和随后接踵的责骂与惩罚！每每想到这里，我就如梦初醒老老实实、不敢偷吃了。于是，规规矩矩地继续扮演一个好孩子的家庭角色。
中秋节又称团圆节。我们不知道、也不在意什么团圆不团圆，我们眼睛盯的是美味！我就知道月饼好吃。我早就垂涎欲滴，却始终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可以在心里对自己悄悄说说。如果公开了，会降低自己的人格与形象、尊严。而且，大人肯定会笑话我太馋了。那多不好意思！为了自尊，孩子们再馋，也不会说出这样的秘密，哈喇子应该悄悄地流！如此才能很好地捍卫自我与自尊！于是，这几天便日盼夜想地默默等待、巴望着早一点吃月饼。
二 八月十五的夜饭，有时候是在东屋的土炕上吃，一家人盘腿儿坐在饭桌周围；因为天热，也经常在院子里，或是在东厢房平台上。
我们兄妹几个搬小桌的搬小桌，拿凳子的拿凳子，乐颠颠地在院子里或东厢房平台上，放上小饭桌，周围摆开一圈小板凳或蒲团。再摆好碗筷儿。一边还聆听着月饼的无声召唤。接着，一家人围坐在小饭桌旁边。一盏灯光灰暗的罩子灯，把一桌子饭菜照得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这里面当然也有月光的功劳。因为是节日嘛！月亮也来团圆了，圆圆的“冰轮”把今天的光芒与灯光合二为一，共同照耀着我们一家人的节日晚餐。月光明亮的时候，就不点灯，为了节省一点火油。
在室外，点蜡烛照明吃饭的时候，从没感觉到日子有多么美好。那样的烛光晚餐，在儿时我们的眼里，只觉得太暗淡，有点黑灯瞎火的味道。彼时，真希望用上明亮耀眼的电灯。至于，我对所谓的烛光晚餐感到期待或迷恋，那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情了，是在吃饱肚子、穿上暖衣之后，我才有了生活中的浪漫与多情。
这天晚上，吃完了晚饭，才开始吃月饼。望眼欲穿，终于等到了这个姗姗来迟的伟大时刻！一般是爸爸亲自操刀，就是用切菜的菜刀，那时候家里没有专用的西瓜刀。爸爸两手哗哗啦啦揭开月饼的纸包，小心地取出一个大大的月饼，郑重地放进饭桌上的搪瓷盘里。瞄准月饼的中心，三刀下去，通过月饼的直径切成六瓣。爸妈笑眯眯地说一句：来，吃月饼！吃吧吃吧。我们纷纷动手，小心翼翼地拿一块月饼吃起来，并用另一只手在下面接着，万一有任何月饼渣屑脱落，都滴水不漏地接起来，轻轻地送到嘴巴里。一家人边吃边聊闲天，享受并由衷地感叹着月饼的美味，真好吃！太好吃了。我们对月饼赞不绝口。在那个少有点心的贫苦的年月，月饼便显得格外味美、好吃。那个味道，在当时真的是无法形容，就是太好吃了，又香又甜。
吃着月饼，每个人心里，都盛满了节日的甜蜜，装满了生活的醇香。
月饼的味道，在我心中，至今一直是最美、最好的点心味道。
在东厢房平台顶上吃饭时，赏月看星星更轻松便捷、视野开阔。东西邻居家房子和院子，也在我们的视野中。一家人边吃饭便拉呱儿，随意欣赏着周边的夜色、景物。院子里、院墙外，泡桐树，杨柳树，哗啦杨树，苹果、海棠树，在夜色里影影绰绰，或大或小的树冠，勾勒出一个个黑暗又模糊的轮廓，并把它们自己的剪影投射到天空上。
我们看它们的时候，它们是否也在看我们呢？它们，有没有眼睛？有大脑吗？
还有猪圈、鸡鸭舍、兔窝朦朦胧胧的各就其位，默默地散发着各种气味。倒是它们的主人们，在哼哼唧唧吱吱嘎嘎地弄出各种声响，似乎有的在说，有的在唱，有的在睡，有的可能在散步；有的在吃，但是吃的不是月饼，它们比我们还穷。还有知了，远近的知了，时而在叫唤，或是唱几嗓子，不知道是否馋我们的月饼了？偶尔，也有什么鸟或是蝙蝠，从空中飞过——一个小黑影，在空中划过一条暗线而去。就像一架敌人的“侦察机”，我们的月饼，需要你、值得你来这么侦查吗？你也馋是不是？馋，也不给你吃！
那时候，并没有觉得格外的快乐幸福。现在想想，这样的场面，这样的生活，是多么幸福快乐、多么美好啊！——那时候，还不理解什么圆满、美满、阖家团圆诸如此类。
早年，我们是一家人总共吃两个月饼；后来，一家人可以吃到一斤四个月饼了。到1975年前后，家庭经济方面有所改观。姐姐和哥哥中学毕业了，开始到生产队参加集体劳动，家庭收入有所增长。才吃上稍多一点的月饼。到80年代以后，兄妹四个能够一人分一个甚至两个月饼了。面对一两个囫囫囵囵的大月饼，我们真是快乐得不得了，心里简直是开了花。
三 一切一切，都因为有月饼，而变得美好又美妙。
这天的夜晚，总是觉得月亮格外明亮，格外的圆、格外的大；星星格外的精神，无数星辰纷纷前来，相聚到一起，装点打扮着暗淡却璀璨的夜空；就连朦胧的夜色也觉得格外地迷人而有意，空气里也有了节日的气味！仿佛它专门用新的光源、新的佐料、新的气氛元素，把今夜重新烹调了一遍！我们如痴如醉地品味着月饼的甜香，观赏着圆月，听着爸爸妈妈讲关于月饼和月亮的神话，讲述月亮上面广寒宫里面的神奇故事。这个传说，平时如果妈妈想起来了，也会讲给我们听。记得，小时候妈妈讲过许多遍，我们简直能倒背如流。
故事说的是：月亮上面住着吴刚、嫦娥，还有别的神仙。相传月亮上的广寒宫前，有一棵生长繁茂的桂花树，高五百多丈，下边有个人一直在砍树，几千年了，至今没有砍倒。这个人就是吴刚，他是汉朝西河人。当初，他在天界犯了错，天帝震怒，就把他贬谪到月宫，令他在月宫伐桂花树，以示惩处。但吴刚每砍一斧，树干的刀口就立即愈合，日复一日，始终砍不倒这棵树。这样离奇有趣的神话，在儿时的我们心中，好听极了，太奇妙了，太有意思了！百听不厌。
过节日，吃月饼、赏明月。还有妈妈讲的故事，我们顺着故事情节，一次次地举头遥望、仔细观看，月亮里面越看越像真是有一棵树，隐隐约约好像还有一个人在大树旁边，虽然看不清他在干什么，是男是女，也看不见斧头，但是我们就确信了，看到的就是吴刚在砍桂花树。有故事的点拨、提示，我们便越看越像。
如果月饼吃光了，就没有了。因此，过节当天我们总是不都吃完，放着以后慢慢吃。用纸包起来，放在五斗橱的抽屉里。时间久了，有时坏了，长胰毛了，变味了，甚至招蚂蚁了，有虫了，被老鼠啃了。没关系，过几天，拿出来拆开纸包看看，用手胡乱抹几下，照吃不误。一个月饼，也不知道会保存多少天，吃多少次才舍得吃完。
在所有的点心里，我最爱吃月饼！从小就喜欢，是酷爱。因此，多年来，平时我也经常吃月饼。正规的点心厂，平时可能不做月饼。但是街边的小店小贩、私人糕点房有做的，我就找到他们买月饼吃，时间长了大家都熟悉了，我便与其约定时常给我做月饼吃。尽管，他们不是很专业很正式，配料和口味也不行，但我仍然愿意买、喜欢吃。即使做得不太好，我也愿意吃。不管怎么说，就是喜欢月饼的味道，就因为格外喜欢月饼的五仁味、八宝味、青红丝味，以及面香味……
四 过中秋节，不管一人分几个月饼，第一个或者前两个“公共月饼”，是必须阖家一块儿吃的。每个月饼都是用刀切开六瓣，六口家一人一瓣。切开了六瓣，却还是一个月饼，是一个月饼完整的组成部分；就像我们六个人，分开是六个，合在一起是一家；象征着不管多少瓣，都是一家人，都团团圆圆，都是和美圆满的一家亲！
中秋吃月饼，有着盛大、崇高、神圣的仪式感。吃月饼的仪式，也许称得上我们生活中最重要的仪式了。因为它不仅是吃，吃东西。更因为是吃月饼——其形式、内容，意义、价值，都是那么丰满又厚重。其内涵与外延，都是丰盈的、深远的、隽永的，乃至回味无穷的。
一个圆圆的月饼，串连着古今，连接着时代，渗透了时间空间，注满了人生重大、丰富而厚重的意义。
全家六人一起吃同一个月饼，一人一“娄”（指六分之一），六张嘴巴同时吃着，我们的身心——靠在一块儿、连在一起。
小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分食月饼，就大言不惭地说了一个聪明简便办法（那时，我觉得自己比大人聪明多了）：这样多麻烦？两个月饼都是切六块，费时费力，不如一个月饼切三瓣，两个月饼总共六娄（六分之一），一人一娄多好？
妈妈说：那不行，要的就是这个意思：合家分一个月饼，全家人一起吃，表示阖家团圆、幸福美满，这才圆满。于是，我明白了，这个小小的仪式里面、甜香背后渗透的内涵与深意。
从那以后，我在心里就悄悄种下了一些中心词：团聚，一家人，平平安安、美满圆满，共同期盼美好的新生活。
合家吃一个，要的是这个味道——月饼的香甜味，节日的味道，家庭团圆的味道，家庭亲情的味道。原来，是用这种不起眼的形式，表达一个美好、丰厚而深远的愿景。
原来，一个圆圆的面饼，她的味道不光是甜的、香的，也不仅是饼馅“五仁”的五种味道，“八宝”的八种味道。古人们、大人们，原来还在其中悄悄地、默默地放进去了、一直藏着那么多味道——人丁兴旺、家庭团聚、幸福快乐、圆满加美满！
这才是月饼的味道，月饼的真正的味道、全部的味道。
月饼圆圆的形状，既是“团圆”的写照、“圆满”的素描，又是“美满”的显像，是人们美好心愿的物化呈示、立体再现。
中秋节又名团圆节，团团圆圆。原来，一个小小的月饼，凝聚了不尽的乡思、乡情、乡愁，还有对生活人生无穷的相思与深情——说不完的思，道不尽的情。内中充满了真挚的祝愿，热切的希望，美好的心声。
也许正是因此，八月十五中秋节在人们心中便格外重要。因为她承载了人们太多的期盼、向往与憧憬；以节日的形式，充分表达了人们世世代代祈求团圆吉祥的美好夙愿、追慕幸福美满新生活的热望。



【】字数：3957--3987字。20180817--20191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