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韩国女子在敦煌

张燕
　　初春，我到敦煌出差。有一天天刚朦朦亮的时候，服务员敲开房门，手里拎着一个特大的旅行包，然后一阵风似地卷进一个娇小女人，又细又亮的嗓音连连“Thankyou”之后便不见了。天亮后，我看见那只包静静地躺在房间的另一张床上。

　　那天天黑后我才回到住处，一打开房门，一张美丽的笑脸让整个房间灿烂起来。这位新来的伙伴嘴里不时迸出断断续续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卷舌音，说话总降调。她的名片上印着：“韩国外国语大学校英语学部讲师、文学博士李贤淑”。李贤淑会一点儿简单的汉语，说话英汉相杂。我努力回想一些英语单词与她对话，有时我俩靠表情和手势相互交流，她的表情和手势总是夸张而又生动。李贤淑这个名字是她韩国名字的译音，她说韩国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有中国名字，因为两国历史文化交流源远流长，她非常喜欢中国，每年的假期她都要出来旅游，这已是她第六次来中国。她到过中国许多地方，最喜欢浙江的绍兴和甘肃的夏河。

　　　　　　　　　　　醋，很好吃 　　李贤淑对我啧啧称赞起中国的食物，她抑扬顿挫地说：“哇！中国的醋很好吃，韩国有醋可是没有中国的味道。”边说边手足舞蹈地表演怀里抱着醋瓶上飞机的情形，她自己会做简单的中国菜，甚至问我：“馒头的会？”看来，李贤淑对中国的饮食文化真的很了解，我不由得想到，有很多外国人大概都是先喜欢中国的食物然后才喜欢上中国的。 　　　　　　　　　　　30元，OK!
　　当我问起她一个人旅游不怕孤独吗?她说，自己的丈夫不喜欢旅游，只好在家带孩子。说道丈夫她满脸的幸福，从包中拿出几张全家照给我看，在家中她总是和一对儿女一块儿闹，丈夫一看到他们又摇头又叹气：“唉!我有3个孩子。”
看得出来李贤淑是那种真正热爱旅游又很节省的人，她对我讲起在敦煌的住店经历，总台服务员说：“100？”她摇头，服务员说：“50？”她还把头摇得像拔浪鼓，服务员又说：“30？”她连连“OK!OK!”由于是旅游淡季，就这样她和我住进了同一间房。李贤淑又说：“在中国旅游，外国人和中国人不一样，在拉萨外国人住房80元，100元，你们中国人20、30元。”她可真是个难蒙的外国人。 　　　　　　　　　　　为了我的心 　　来敦煌后李贤淑去了莫高窟、鸣沙山、河仓城。晚上回到房间后，她闭着双眼，微微抬起下颌抒情地说：“哇！茫茫黄沙！verybeautiful!”她打算再去一次莫高窟和鸣沙山看个够。我看到她买了敦煌书画，拣了好几块造型独特的戈壁石。岂料次日清晨，敦煌的天空黄沙弥漫，狂风大作，今年春天的第一场沙尘暴来了，人在街上行走都很困难，李贤淑再去莫高窟和鸣沙山的愿望只好暂时搁浅。她拿出一大摞敦煌风光和莫高窟壁画的明信片开始不停地写。我问她：“为什么不给你的朋友们打电话？”她用英语回答：“为了我的心，我的朋友们会很喜欢。”她有很多朋友，还有一位中国的藏族朋友。我想在她过去的旅途中一定会有许多有趣的经历，而她的几十张明信片可能会让更多的人对敦煌着迷。 　　　　　　　　　　　　步履沉重 　　那天，敦煌的街上行人稀少，很多商店都早早打烊。我俩突发奇想，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露两只眼睛在外面，在狂风肆虐的大街上各自留了一张影，并为自己的想法和行动兴奋了好一阵子。之后，我俩去了一家小酒店，为冲淡坏天气带来的不快，要了四碟菜，两碗米饭，两大碗酸汤面片。吃到后来，李贤淑把手指放在脖子上意思是饱到了嗓子眼儿，我们才迈着沉重的步履回到了住处。
深夜，昏黄的街灯透过窗户照在床对面的墙壁上，树枝在墙壁上的灯影里摇摇晃晃跳着皮影戏，风把窗边的干树枝摇得喳喳作响，我俩都在为明天的天气担忧。第二天清晨起来一看，天空依然昏黄，气温很低，我在房中写稿，她继续写她的明信片或是看中央台第9套的英文节目，看到感兴趣的内容就会记下来，准备回去讲给自己的学生们。 　　　　　　　　　　　这么多白毛 　　听我讲话时，她有时会让我把汉语词汇写到她的本子上，注上拼音。由于语言交流的障碍，有时竟会闹出笑话来。有一次，我对她41岁的年龄表示很惊讶，告诉她看上去很年轻，性格像无忧无虑孩子。没想到她凑到我跟前说：“白毛，这么多白毛！”我一时愕然，等反映过来后大笑不已，原来她说自己长了很多白头发，她以为中国话白毛就是白头发。还有一次我给她教“情人节”一次，她不懂，我说就是男人给女人送玫瑰花的节日，她恍然大悟地说：“So，你也有情人。”
　　　　　　　　　
　　　　　　　　　　　回家种菜 　　由于等了两天天气没有好转，李贤淑打算当天晚上坐汽车到柳园火车站，然后从北京回家。天气给她的这次旅行留下了许多遗憾，她说下次有机会还来。临行前她买了两样让我很吃惊的东西带回家：一袋赛青松韭菜种子和一袋香菜种子。她说韩国没有香菜而韭菜又长得细小，她很喜欢吃这两样菜。她画了一只花盆问我，种子撒在花盆里能活吗？我建议她试一试，然后她又说要把种子种在她爸爸的后花园里。
　　那天傍晚，我帮她拎着那只填着石头、种子等乱七八糟东西的包，将她送到了敦煌汽车站。这个美丽而又可爱的小女人踏上了回家的路，看到她渐渐远离的身影，我想这世上浪漫而又潇洒的女人远不止三毛一个，只是她们的故事只有自己知道。敦煌这座充满艺术魅力的古老的小城，每天都在吸引着那些寻梦的孤独旅行者，风尘仆仆地来了又走，走了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