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大牛泉

大牛泉 　　小时候的大牛泉，总给人留下了许多快乐的回忆。它虽取名为大牛泉，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水坑。因为当地的村民都在那里取水，水坑的周围被踩出许多深浅不一的台阶，是乡亲们长期取水时留下的。当时我读小学，大扫除时的用水也是从那里抬来的，我和小同学们经常拿着木棍和铁桶，去大牛泉抬水。一般一天里要去一两次。大牛泉就在我们的学校下面不远处，在几条小河流的交汇处，其实那些小河也没有多少水，只是在夏天下大雨的时候才有些流水，平时只是比别处湿润一些罢了。那时候的情景大致是这样的，在去大牛泉的路上，各个班级的同学大多都是嘻嘻哈哈地走在一起，两人一组，一个拿着抬水用的木棍，另一个便提着桶。到了泉边，大点的同学可以帮小同学把水从泉里提上来。回来时又是嘻嘻哈哈的，很是快乐。 　　其实关于大牛泉，有很多不同的说法。长大后我才知道，它给人们留下更多的是阴森森的气息和传说。有人说曾经看见一堆火球从南坡一直滚下来，到大牛泉的时候就什么都没了。又有人说他晚上经过大牛泉的时候感觉身后有时候东西跟着他，于是他蹲下来自己画了个圈把自己圈起来，然后脱下一只鞋来用鞋底拼命地的地拍打，那响声附近也有好几个人听见过，后来他才平安无事。这些事听得多了，我的心里就生出越来越多的恐惧，一到晚上根本不敢单独出门。 　　那一年我在乡里的一个中学上初二，每天都是天不亮就往学校赶，因为要到学校上早操。当时是同村的几个同学约在一起走，可到了大牛泉那里，每个人都开始静悄悄的，心里却像揣着个小兔子，“扑通扑通”直跳。大牛泉的地势在那块是最低的，而且他对面有个老式的碉堡，它们的周围全是经年的大树，也许这一切都给大牛泉增加了许多神秘的色彩。有一次听一个同学讲，他爷爷有天晚上回家，经过大牛泉时听到有人在哭，他还找了半天，结果什么也没找到，可在他回来后没几天就大病了一场，最后去世了。这话听得我们都毛骨悚然。那些天也总是慌恐慌恐的，我每次都拉着另一个女同学的手，而且越抓越紧，直到她疼得喊出声来，我们当时紧张的气氛也就散了一些。 　　后来大概是五一左右，学校要排练一个舞蹈。当时班主任选到我的时候，我就急了，我说晚上太迟了我就不敢回去。没办法，我们班主任只好找到我们村的那位女生，让她陪着我。说来也真是巧，就在我们的节目还没演出之前，大牛泉发生了一件让人更恐怖的事情。一个女人因为爱上了邻居的男人，便用菜刀砍了那男人的老婆十几下，她以为那女人死了，于是自己也自杀了。结果被别人发现时，那男人的老婆还没有死，而她自己却没命了。事情发生的第二天，那个女人的尸体就被抬到大牛泉的一大快草地上，她的全身用白纸盖着，只留着两只脚在外面。那些天我们真的感到害怕，那种恐惧感是真实的而具体的，快到大牛泉的时候，我们的眼前都会涌现出当时的血腥场面，尽管谁也没去现场看过。过了四五天之后，那个女人被埋葬了，但那里却留下了一堆灰烬。我们仿佛都闻到了那种前所未有的气息，弥漫在我们附近的村子之间，弥漫在我们所有人之间。那种恐慌的心态真的可以让我这个胆小的人疯掉。好不容易等到五一演出结束，我却病到了。 　　我想我也要死了。父母请了两个郎中住在家里，家里整天弥漫着一股中药味，打了几天针之后，我走路也困难，于是整天躺在床上，但是也并不见好起来。当时外婆是个很迷信的老人，她说应该请个阴阳先生来治治，或许见效。爸妈无奈之下又请了一位江湖艺人。那人一见我就说我的魂丢了，不招回来怕是没救了。妈妈当时吓得直哭。听见这话的时候我倒是坦然了许多，我想起我同学他爷爷，还有许多传说中死去的人，我仿佛看见他们有气无力地向我招手。就在那天晚上，那位江湖郎中带着我去大牛泉“招魂”。他让爸爸抓了一只大红公鸡，还有笤帚，五谷杂粮什么的。记忆中，那是我这一生中最恐惧的一个晚上，我们几个人在黑暗中，就在大牛泉旁边的空地上，那位江湖艺人口中念念有词，他喊着：“梅子，吃饭喽——梅子，喝汤喽……。”每喊一声，就拿笤帚在我背上拍一下。爸爸的大公鸡在那里呆呆地站着，不跑也不叫。后来外婆说那是去给我招魂了。当时我感觉头皮都有些发麻。可是自那晚上之后，我竟奇迹般地好了起来。外婆一个劲地念叨着，娃的魂真是给招回来了，娃的魂真是给招回来了…… 　　后来我去了外地，回来的次数少了些。可每次经过大牛泉的时候，脚步都会有意识的加快，那是大牛泉留给我的永远的一道伤痕。也听说大牛泉的水干涸了，乡亲们自己都打了水井。再后来哥哥打电话说，大牛泉上修了一座桥，我们不需要再走那条陡峭的坡路，直接可以从大桥上过去。我知道，哥哥明白我心里的疙瘩。 　　今年我回了趟老家，才发现变化真的很大。原来的沙土公路变成了柏油路，汽车一辆接着一辆，路上的摩托车也多了起来，那些年轻的姑娘小伙子，几乎都买了手机。当我乘坐的汽车经过大牛泉的时候，我还特意从桥上往下望，当年的水泉基本上没了原来的模样。因为是在冬天，所以显得更加的萧瑟和清冷。大牛泉不知养大了多少像我这样的孩子，他们都走出去又再次回来，每次都能喝上大牛泉清甜的泉水。 　　而现在，我们算是真的和大牛泉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