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回 家 过 年
2020-11-21叙事散文寂寞沙洲
回 家 过 年“妈妈,今年我们到哪里过年?”一大早孩子仰着那张生动的小脸问我。“你说呢?”我反问。“我不想回老家。”他直截了当地问答。“为什么”“我不喜欢那儿,老家一点也不好。”看着孩子的那份坦然,听着孩子的直言,我心底深处突然有一种隐隐
回 家 过 年
“妈妈,今年我们到哪里过年?”一大早孩子仰着那张生动的小脸问我。 “你说呢?”我反问。 “我不想回老家。”他直截了当地问答。 “为什么” “我不喜欢那儿,老家一点也不好。” 看着孩子的那份坦然,听着孩子的直言,我心底深处突然有一种隐隐作痛的失落和迷惘蔓延。故乡那零零星星的村落,老屋那寂寥落寞的身影,飘飘荡荡的炊烟,亲人们落满风霜的容颜,都似乎突然之间那么遥远而又那么逼近。那片土地对孩子来说,几乎没什么记忆也没什么牵绊,可对于我来说,尤其年末岁首,在凌乱的时间里我梳理着散乱的思绪,但梳理出的却是无尽的伤感和惆怅。 “过年”这两个字,在童年的时光里我把她诠释为甜蜜的等待,纯粹的快乐,单纯的幸福。尤其到了除夕,那一天是一年的大盘点,那一夜更是一年中最富足的时光。小时候家里穷,兄妹多,但不管多么清贫,欢乐总是充溢着那个小院,那几间破旧的房屋放飞的却是我们的欢笑。当夕阳西下,朴实的故乡被夕阳渡上一层辉煌时,炊烟便飘逸而又轻盈地随风飘荡,弥漫着小村的各个角落,故乡便像要出阁的村姑,朴实中有几分娇羞,娇羞中有几分含蓄。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孩子们的欢笑声,孩子们踢沙包、踢毽子,女人们忙着准备一年中的“盛宴”,男人们便清理着屋子的死角,牛、羊都在墙角悠闲地晒着太阳,似乎觉得那个小村庄到处都是生活,生活中到处都流淌着生命的气息。 暮色降临的时候,等大人们叫上一声,孩子们便一溜烟跑去吃饭。那顿年夜饭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乐以忘食,因为大人们说,如果那顿饭吃不饱,一年都会挨饿。不要说孩子,就是猪儿、狗儿都得放开肚皮,那是一年中的大餐,而我家无非做一顿小饭,炒个大肉粉条菜而已了。等年夜饭吃完后,父亲便张罗着烧纸,父亲说,到年底给先人们发些工资也让他们过个富足年,我们便一个个排上跪在父亲周围,听父亲念念有词。我甚至看到父亲的眼里有忧伤滚过,但不谙世故的我们便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个场面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插曲而已,这段插曲的主旋律是低沉还是高昂我全然不知。当夜幕降临时,我们快乐得有些不知所措,跑出跑进,心中被那种兴奋装得满满的。 那天晚上父亲总会给我们烫一个猪头,父亲在炉子里烧上一把铲子,一个铁棍等烧毛的那种“嗞嗞”声响起时,几乎点着了我们所有的食欲,我们都围着父亲看着一脸毛的那个家伙,怎么被父亲整容而变的黄中透亮像模像样了。等锅里沸腾时,我已心潮逐浪高了,我的胃里也早已波起云涌了。可那个猪头在锅里总是千唤万呼,我们按捺着内心的热望,便一边边扫院子,等院子扫得纤尘不染时,我们家的房屋便显得清贫而又高贵,我们在院子里点上一堆松柏,只让冒烟,不让充分燃烧,屋外青烟袅袅,爆竹阵阵,屋内笑语盈盈,香气四溢,那时我就闻到了过年的味道。 那一夜,父亲不让我们睡觉,要我们“熬岁”,其实我们都冲着锅里那个家伙而无法入睡,爬在那热炕头上,一边想着那肉的美味,一边想着第二天清晨如何拜年,如何玩耍,在凌乱的思绪中,我迷迷糊糊睡着了,等父亲唤醒我时,我首先闻到的是那扑鼻的纯真的肉味。在朦胧的睡眼中,我看到了“猪头小队长”那憨憨的模样,我顿时瞌睡全无,我们便一脸守株等兔的表情,垂涎三尺一字爬在炕沿上,父亲也一脸的坦然与满足,先把眼睛掏给视力不太好的母亲,然后你一块耳朵,他一块舌头,倾刻之间,风卷残云,一个猪头便荡然无存了。我们吃出的那分满足与富足无以言表,我觉得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肉了,也是生命中最经典最生动的除夕夜了。 后来,我们被老屋一个个放飞了,我们煽动着青春的翅膀在异乡的风里自由飞翔时,父亲却走了。在我几乎没有任何承受能力任何思想准备的那个瞬间,他在那个老屋里极不情愿地闭上了眼睛。那一夜,父亲在清醒时要嚷着看屋外的天空,听故乡的足音,神志不清时又牵挂那个他生活过的小城。在父亲走了之后,我以为在经过了无数个疼痛在泪水中泡洗,哀伤在思念中蔓延的日子之后,我以为我还可以笑出来。可是我错了,自父亲走后,我没有过上一个完整意义上的年,我才知道父亲把那个快乐温馨用笑声包裹的那个日子带走了,而留给我的只是一大堆支离破碎的记忆了,尤其最怕的便是除夕夜了。 这几年,我们兄妹约好,每年三十晚上七点到母亲居住的楼下给父亲烧纸。五个年头了,我的双腿一跪在街头,我的泪水就肆意奔流,感情激荡得无语凝噎,心就成了泪水的海洋,思念的小河汹涌地流向父亲所在的家园,我说不出一句话,我不会像父亲那样念念有词了,我被那种痛楚的潮水一次一次淹没。我甚至觉得冥冥之中父亲就在哪个角落注视着我,那飘飞的纸钱都化成黑色的绝望飘向那遥远的天际,父亲那张坦荡的脸温和的眼那满头有的华发绝望的深情又在我的眼前晃动。等烧完了纸,我一个人走在街头,尽情流泪、尽情哭泣,放任我的思念,那种灵魂深处的绝望与忧伤把最后一夜的时光拉长,我希望在时光的空隙里我看到父亲的脸。一年来的黯淡几年的思念都交给泪水,我才知道在故乡的那条小路上我已是个流浪的孩子了,在小城的街道上我又何尝不是一个孤独的路人呢!故乡把我抛弃了,小城把我冷落了,这一切都因父亲的远去,我的家园又在何处呢? 我看着街头巷尾那燃烧的火堆,那三三两两的人流,那爆竹声中流露出孩子们的那笑声、叫声,我似乎又看到了父亲跪在那儿一脸火光映着他那张宽厚的脸。那一刻我才明白,也许当你挚爱的亲人离你而去时,你跪在那儿,你才能感到思念的份量,记忆的重量,你才能体味到生命真的是从自己的哭声开始,在亲人的泪水中结束的。 曾经我多少次走过的街头,洒下过我的青春、我的欢笑的街头,如今已寂寥成一条线,每年三十给予我的都是点点滴滴的哀伤。曾经那个用欢乐、温馨与爱交织的那张记忆的网,就被这么多年的悲欢离合、眼泪和伤痛一层层剥落,剥离的过程总是疼痛中夹杂着心酸和失落,记忆便支离破碎了。我便觉得孤独离我是那么贴近,幸福离我是那么遥远。我已看不到快乐的脸,父爱却在很遥远的天国徘徊。我生活过的故乡已成为记忆深处用牵挂和思念修建的一间茅屋,只要有故乡的风吹过,那当风抖动的茅草都会发出清远而寂寥的声响,那间茅屋里住着我光着脚丫的童年。装着我那么多清贫而又富贵的岁月。 也许父母在哪儿,故乡就在哪儿。 乡村是我漂泊的魂,对故乡的思念总是在夜深人静时悄悄发芽、抽穗。疼痛中有一丝甜蜜,甜蜜中有一丝失落,多么渴盼今年除夕夜父亲依旧会给我们煮上一个猪头,煮出一个快乐的年头,让我的日子里从此减少许多牵牵绊绊的愁。 尽管故乡属于自己的梦越来越少了,过年属于自己的心情越来越少了,但我依然告诉自己,为了母亲皱纹里的满足,为了婆婆沧桑里的期盼,为了天国的父亲那无声的守候,我要回家过年!
“妈妈,今年我们到哪里过年?”一大早孩子仰着那张生动的小脸问我。 “你说呢?”我反问。 “我不想回老家。”他直截了当地问答。 “为什么” “我不喜欢那儿,老家一点也不好。” 看着孩子的那份坦然,听着孩子的直言,我心底深处突然有一种隐隐作痛的失落和迷惘蔓延。故乡那零零星星的村落,老屋那寂寥落寞的身影,飘飘荡荡的炊烟,亲人们落满风霜的容颜,都似乎突然之间那么遥远而又那么逼近。那片土地对孩子来说,几乎没什么记忆也没什么牵绊,可对于我来说,尤其年末岁首,在凌乱的时间里我梳理着散乱的思绪,但梳理出的却是无尽的伤感和惆怅。 “过年”这两个字,在童年的时光里我把她诠释为甜蜜的等待,纯粹的快乐,单纯的幸福。尤其到了除夕,那一天是一年的大盘点,那一夜更是一年中最富足的时光。小时候家里穷,兄妹多,但不管多么清贫,欢乐总是充溢着那个小院,那几间破旧的房屋放飞的却是我们的欢笑。当夕阳西下,朴实的故乡被夕阳渡上一层辉煌时,炊烟便飘逸而又轻盈地随风飘荡,弥漫着小村的各个角落,故乡便像要出阁的村姑,朴实中有几分娇羞,娇羞中有几分含蓄。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孩子们的欢笑声,孩子们踢沙包、踢毽子,女人们忙着准备一年中的“盛宴”,男人们便清理着屋子的死角,牛、羊都在墙角悠闲地晒着太阳,似乎觉得那个小村庄到处都是生活,生活中到处都流淌着生命的气息。 暮色降临的时候,等大人们叫上一声,孩子们便一溜烟跑去吃饭。那顿年夜饭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乐以忘食,因为大人们说,如果那顿饭吃不饱,一年都会挨饿。不要说孩子,就是猪儿、狗儿都得放开肚皮,那是一年中的大餐,而我家无非做一顿小饭,炒个大肉粉条菜而已了。等年夜饭吃完后,父亲便张罗着烧纸,父亲说,到年底给先人们发些工资也让他们过个富足年,我们便一个个排上跪在父亲周围,听父亲念念有词。我甚至看到父亲的眼里有忧伤滚过,但不谙世故的我们便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个场面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插曲而已,这段插曲的主旋律是低沉还是高昂我全然不知。当夜幕降临时,我们快乐得有些不知所措,跑出跑进,心中被那种兴奋装得满满的。 那天晚上父亲总会给我们烫一个猪头,父亲在炉子里烧上一把铲子,一个铁棍等烧毛的那种“嗞嗞”声响起时,几乎点着了我们所有的食欲,我们都围着父亲看着一脸毛的那个家伙,怎么被父亲整容而变的黄中透亮像模像样了。等锅里沸腾时,我已心潮逐浪高了,我的胃里也早已波起云涌了。可那个猪头在锅里总是千唤万呼,我们按捺着内心的热望,便一边边扫院子,等院子扫得纤尘不染时,我们家的房屋便显得清贫而又高贵,我们在院子里点上一堆松柏,只让冒烟,不让充分燃烧,屋外青烟袅袅,爆竹阵阵,屋内笑语盈盈,香气四溢,那时我就闻到了过年的味道。 那一夜,父亲不让我们睡觉,要我们“熬岁”,其实我们都冲着锅里那个家伙而无法入睡,爬在那热炕头上,一边想着那肉的美味,一边想着第二天清晨如何拜年,如何玩耍,在凌乱的思绪中,我迷迷糊糊睡着了,等父亲唤醒我时,我首先闻到的是那扑鼻的纯真的肉味。在朦胧的睡眼中,我看到了“猪头小队长”那憨憨的模样,我顿时瞌睡全无,我们便一脸守株等兔的表情,垂涎三尺一字爬在炕沿上,父亲也一脸的坦然与满足,先把眼睛掏给视力不太好的母亲,然后你一块耳朵,他一块舌头,倾刻之间,风卷残云,一个猪头便荡然无存了。我们吃出的那分满足与富足无以言表,我觉得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肉了,也是生命中最经典最生动的除夕夜了。 后来,我们被老屋一个个放飞了,我们煽动着青春的翅膀在异乡的风里自由飞翔时,父亲却走了。在我几乎没有任何承受能力任何思想准备的那个瞬间,他在那个老屋里极不情愿地闭上了眼睛。那一夜,父亲在清醒时要嚷着看屋外的天空,听故乡的足音,神志不清时又牵挂那个他生活过的小城。在父亲走了之后,我以为在经过了无数个疼痛在泪水中泡洗,哀伤在思念中蔓延的日子之后,我以为我还可以笑出来。可是我错了,自父亲走后,我没有过上一个完整意义上的年,我才知道父亲把那个快乐温馨用笑声包裹的那个日子带走了,而留给我的只是一大堆支离破碎的记忆了,尤其最怕的便是除夕夜了。 这几年,我们兄妹约好,每年三十晚上七点到母亲居住的楼下给父亲烧纸。五个年头了,我的双腿一跪在街头,我的泪水就肆意奔流,感情激荡得无语凝噎,心就成了泪水的海洋,思念的小河汹涌地流向父亲所在的家园,我说不出一句话,我不会像父亲那样念念有词了,我被那种痛楚的潮水一次一次淹没。我甚至觉得冥冥之中父亲就在哪个角落注视着我,那飘飞的纸钱都化成黑色的绝望飘向那遥远的天际,父亲那张坦荡的脸温和的眼那满头有的华发绝望的深情又在我的眼前晃动。等烧完了纸,我一个人走在街头,尽情流泪、尽情哭泣,放任我的思念,那种灵魂深处的绝望与忧伤把最后一夜的时光拉长,我希望在时光的空隙里我看到父亲的脸。一年来的黯淡几年的思念都交给泪水,我才知道在故乡的那条小路上我已是个流浪的孩子了,在小城的街道上我又何尝不是一个孤独的路人呢!故乡把我抛弃了,小城把我冷落了,这一切都因父亲的远去,我的家园又在何处呢? 我看着街头巷尾那燃烧的火堆,那三三两两的人流,那爆竹声中流露出孩子们的那笑声、叫声,我似乎又看到了父亲跪在那儿一脸火光映着他那张宽厚的脸。那一刻我才明白,也许当你挚爱的亲人离你而去时,你跪在那儿,你才能感到思念的份量,记忆的重量,你才能体味到生命真的是从自己的哭声开始,在亲人的泪水中结束的。 曾经我多少次走过的街头,洒下过我的青春、我的欢笑的街头,如今已寂寥成一条线,每年三十给予我的都是点点滴滴的哀伤。曾经那个用欢乐、温馨与爱交织的那张记忆的网,就被这么多年的悲欢离合、眼泪和伤痛一层层剥落,剥离的过程总是疼痛中夹杂着心酸和失落,记忆便支离破碎了。我便觉得孤独离我是那么贴近,幸福离我是那么遥远。我已看不到快乐的脸,父爱却在很遥远的天国徘徊。我生活过的故乡已成为记忆深处用牵挂和思念修建的一间茅屋,只要有故乡的风吹过,那当风抖动的茅草都会发出清远而寂寥的声响,那间茅屋里住着我光着脚丫的童年。装着我那么多清贫而又富贵的岁月。 也许父母在哪儿,故乡就在哪儿。 乡村是我漂泊的魂,对故乡的思念总是在夜深人静时悄悄发芽、抽穗。疼痛中有一丝甜蜜,甜蜜中有一丝失落,多么渴盼今年除夕夜父亲依旧会给我们煮上一个猪头,煮出一个快乐的年头,让我的日子里从此减少许多牵牵绊绊的愁。 尽管故乡属于自己的梦越来越少了,过年属于自己的心情越来越少了,但我依然告诉自己,为了母亲皱纹里的满足,为了婆婆沧桑里的期盼,为了天国的父亲那无声的守候,我要回家过年!
很赞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