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病中经历

1
由于病，肚子上挨了一刀。
疼痛趋缓时，有一种空白的感觉就浮了出来。
只从住进病房，没有了报纸电视，隔断了外界信息和媒体的侵扰，熟悉的生活和世界就一下子遥远了般，我的目光只能在眼前那乳白色的灯光和雪白的墙壁上留连盘桓。时间一下子舒缓起来，就像那输液管中的液体，一点一滴的，让人感觉到一种悠然和娴静。思绪像一只白色鸟开始飞翔，它一会儿融进面前的墙壁没有了影踪，一会儿又显现出来，停歇在墙的角棱上和我对视着,窗外是一抹绿色和一角楼宇点缀着的灰白色的天空。
我就这么躺着，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看着瓶中那白色的液体，一点一滴，以清凉、纯净的姿势缓缓注入我的身体，并侵蚀我的感觉。对于那药液来说，我的血管和身体就是一个新鲜而宽阔的世界。对于感觉来说，病房中的时间是一个更为广阔的领域，我迷失在期间。
输完液已是下午，我开始在病房中慢慢地走动，从窗口到门前，又从门前到窗口，然后在病床上躺下来。竭力去想些什么又什么也想不起。病房中有一种氛围，似乎能遏止深刻的思考，干扰记忆。一切就这么空空白白安安静静的，午后的太阳透窗而入照射在床上、被子上、身上，我感到有一种懒洋洋的暖意。我忽然想看书，就给好友庆打了个电话，他给我送来几本杂志。翻看着一些小说，静静地闭上眼揣想片刻，让一些情节和自己的记忆相互穿插，我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感动。好久没有这样安然地阅读和思考了。就这样，我翻上几页书，躺着思考片刻，让心底积存的几丝闲散、聊赖和无奈渐渐消散。病房中的时间不再是闲置和和空白，而是有一种悠长。
它找到了另一种形式：读与想。 2
　　医院离家有一里多路，每天都是母亲为我做饭、送饭。怕饭凉，她总是在饭盒外面裹上毛巾，放在篮子里提着。那天下了雨，由于路滑，母亲跌了一跤。看到母亲一身的泥水，我的眼忽地一热。
　　我想起母亲许多事。母亲本是个家庭妇女，父亲病瘫后，为了全家的生计，她不得不走出来，到食堂打工，自己轧面条去卖。在收购站打包时，她每天回来都是一身的尘土，手上的皮肤至今仍像槐树皮一样，那纹沟里有许多洗不净的污垢。家境好一些时，她又开始为五个儿女的婚事操心。几乎没有消闲一刻。
　　父亲去世后，每次回家看到母亲孤伶伶的身影，我就对自己说，要多回来看看，可一回到自己的生活，就忘了母亲。记得一次喝了酒，一位刚失去母亲的朋友忽然大哭着问我们：你们记得母亲的生日吗？！那一刻，竟没有一个人回答。我也回答不上来。我不记得母亲的生日！而现在有了病，却想到了母亲，想到了母亲在身边的踏实与自在，想到了……我说不清心中有多少愧疚。
病中，在母亲身边，我重温了许多过去的好时光。 3
　　躺在病床上久了，我常常陷在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
　　一天黎明，迷迷糊糊间，我听到许多杂沓的声音。起初，我以为是下雨，好像雨滴打在房顶和树叶上。细听又不像。那声音虽然多而杂，却能听出一种韵律，一种蕴含着力量的韵律。渐渐，那声音由远及近，后来竟响到了窗前。是什么声音呢？我急忙起身，探头望去，灰蒙蒙的天色中，竟是一大队学生在跑步，那杂沓的声音青春而浑厚。看着，听着，我心底不由浮起一股莫明的激动。当我再次在床上躺下来时，脑际就浮现出一些学生时代的记忆，它们是那么的清晰、真切，仿佛带着朝露那湿漉漉的气息。起床时的忙乱，跑操时看到的那离头顶很近的星星，北岭山上那两棵像两个相依相偎老人的柿子树……这些细节如果不是那天早上的触动，也许将永远封存在我的记忆里，就像我们的人生，如果不是机缘，就会和一些我们挚爱的人永远失之交臂。
一种感激从心头浮起。